惠灵帝再次凝望着东边,希望老天爷保佑我大明将士平安归来!
“咚!咚!咚!”凌珣两手紧紧抓住钟捶上的粗麻绳,一下比一下用力地撞击着巨大的钟身。咸涩的汗液从额头滑落滴进眼中,顿时刺痛无比。可是凌珣没有停下手,他不能停,那个传说里说过,要连续不断的撞一夜,他怕一停下,天上的佛祖神仙会以为他心不诚,让岳骁永远离开他,再也回不来了。
拿惯了笔墨纸砚的白皙手掌,已经被粗粝的麻绳磨出了血,手掌传来钻心的痛。可是凌珣却像没有感觉到痛一样,钟声依然沉稳有力。
渐渐的,汗湿衣襟,手里的痛也渐渐慢麻木,凌珣的耳朵只听得见厚重的钟声和嗡嗡的耳鸣。
这一晚,京城的钟声响了一夜,声声平稳有力没有过一声的间断,就像家中的亲人和爱人,日日对远方的他那深切的思念一般。
天边的启明星渐渐消失,初升的太阳开始普照大地,山林间的小鸟莺莺翠语。此时,钟声已停。
凌珣的双掌已经血肉模糊腥红可怖,麻木的双臂软软地垂在两边微微颤抖,他的手已经动不了了。身形晃了晃,凌珣在倒地的一瞬间被人接住。
“小珣,你这是何必......”凌珏心疼地搂着凌珣,眼里一片哀默。他们两家人听到钟声后就赶到了日照山,站在凌珣的身后陪了他一夜。虽然心疼,可是谁都知道,没有人能阻止他。唯一一个可以阻止他自虐的人,不在这里。
“哥,”凌珣脸色苍白满脸虚汗,双目空洞地扯着嘴角笑,“我撞了一夜的钟,如果岳骁还敢不回来,我就拨了他的皮,剁了他的肉,做成一百个包子一口一口地把他吃掉,你说好不好。”
凌珏心里一揪,哽咽道:“好......”
凌夫人捂着嘴无声地哭着,凌伯韬和青瑶一人一边抱着她的肩,同样无声地哭泣。
就连一向以铁血著称的岳纵横,都抱着自家夫人闭目流泪。
“大人!”一声尖细的叫声,从蜿蜒的山道中飘上来,“大人!急件!军中急件!”
岳纵横一震,放开自己夫人两三步就把还在下面爬山坡的送信太监揪了上来。
“吓死咱家了吓死咱家了!”小太监抚着胸口直喘气,岳老将军怎的这般粗鲁!
“你再不说,老娘就把你扔下山去!”已经装淑女好多年的岳夫人终于在今天破功,挽起长袖举起铁拳在小太监面前恐吓。
“啊!!!!皇上让奴才传旨福建军中传来急件岳将军和他的亲卫已经被找回来了虽然千总大人身负重伤却没有性命之虞惠王已经率领全军班师回朝!”小太监举高双手用自己尖细的嗓子尖叫道。
找回来了?找回来了!岳骁没事!岳凌两家一瞬间从悲伤转换成了欣喜若狂!岳纵横高兴地一掌拍在小太监身上差点真的把人拍了下去!
“夫人,回家开坛,祭祖!感谢列祖列宗保佑啊!”岳纵横高兴地老泪纵横,他原本已经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最坏打算,如今老天爷终于开眼了,骁儿终于平安无事了!
“珣儿,还有我家珣儿,一定是上天听到了钟声,珣儿.....”岳夫人喜极而泣地望过去,凌珏惊叫一声:“小珣!”
“珣儿!”
“小珣!”
凌珣因为这三天来几乎茶饭不思,又在山上撞了一夜的钟,终于脱力昏迷了过去。岳凌两家,又乱作了一团。
相聚
凌珣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人走马灯花般的掠过,全是自己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唯独没有自己最熟悉、最牵挂的那一个。
眉心微动,凌珣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费力的转动脑袋,才发现自己在房间里。手臂还没动就已经感觉到了锥心的酸痛,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般,只能无力的瘫软在床上。昏迷前的记忆回涌,前线送来战报说岳骁失踪,他撞了一夜的平安钟,后来终于得到岳骁已经脱险的消息,只是受了重伤。
还好,凌珣再次闭上眼睛,只是受了伤,人还在。他还活着,他还好好活着。
从听到噩耗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顺着眼睛落了下来。
“小珣。”
清朗温柔的声音传来,凌珣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颤抖着声音道:“怀礼,他没事......”
“我知道。”怀礼坐在凌珣的床边,伸出右手如同抚慰孩童般一遍又一遍地顺着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声音轻柔:“前日我便进了宫去打探消息,前线呈上来的奏折说岳骁当时的船在击溃敌军的同时也被敌船击沉,他被激浪冲到了海上的暗礁,惠王和斯季在海上找了三天才找到他。当时岳骁已经昏迷不醒,万幸的是他的伤势虽重却没有性命之忧。皇上已经派了三名最好的御医日夜兼程的赶到福建,只要岳骁的伤势稳定下来,就可以回京了。”
凌珣睫毛轻颤,睁开眼看向朱怀礼,眼神脆弱而疲惫,哑声道:“我想到福建去,怀礼我一天都等不了了,我想见他快想疯了!他受了伤,一定也需要我在他身边的!”
“他不想你去。”朱怀礼握着凌珣还有些红肿的手,沉声道,“前线回来的探子说岳骁曾经清醒过来一阵,还说了一句话,他说不要告诉他,让他安心的在京城等他回去!没有人知道岳骁说的‘他’是谁,可是你该知道的!难道你真的想让岳骁在命悬一线之际还要挂心你吗?”
凌珣一震,瞪大溢满水雾的双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珣,在这里等他吧,这是他所希望的。”朱怀礼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凌珣,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起码你们可以相守相望。而我,到现在还看不透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或许,很快就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凌珣这才有了些反应,讷讷道:“什么意思?”
朱怀礼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苦涩,怜惜地抚上凌珣苍白消瘦的脸颊,轻声说:“我要走了。”
“走?”凌珣仍有些迷茫,问:“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