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被胡乱卷着的绷带浸出了鲜红的痕迹，裴禹眉心微蹙，小心的撕扯开已经粘着血肉的纱布，分心看了眼黎靳的表情。

“不用这么小心，撕下来就是。”感觉到裴禹的视线，黎靳连忙开口。

发现自己话落后裴禹的表情冷了几分，黎靳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是说我不疼，没关系……”

裴禹垂下眼，轻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表示听到了少年的解释，手下的动作却比开始更加小心起来。

黎靳怔怔的看着帮他上药的人，光洁的额头，疏朗的眉眼，不算细密却纤长的眼睫……

“可以了，这段时间不要进水。”

裴禹放下手里的绷带，淡淡道。

“嗯。”黎靳下意识的答应。

看着眼前少年少有的温软模样，裴禹不由心中一软，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生日快乐，黎靳。”

撞上那双盛满了他的身影的眸子，黎靳心里仿佛被什么填满，明明是这人刚刚说过的话，现在再说一遍却让他感觉心里淌入一汪温泉，包裹着寒冷的心脏，“谢谢。”

裴禹点头，没有多留黎靳，而是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淡淡道：“去睡吧。”

黎靳也不生气，嘴角还牵着笑意，乖巧的起身走到了裴禹身侧，留下一句低低的“晚安”便与裴禹擦身而过。

回到房间，黎靳躺在床上抬起胳膊看着上面绑的齐整的绷带，不知过了多久才带着满足的笑意闭上眼。

*

假期很快过去，转眼便已经开学两周了。

裴禹和黎靳之间的关系自那晚过后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黎靳在家依旧与黎仁礼针锋相对，在学校也依然独来独往，放学也还是不见踪影。

唯一变化的大概是，每当他的身上新添了伤口，便会敲响隔壁的房门。

这天，因为前两天的开学考，何伊伊圈出的问题比较多，裴禹不可避免的回家晚了些。

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便看见倚着他房门的黎靳，他穿着单薄的衬衣，领口的扣子都没有扣好，见他出现，垂着的头抬了起来，借着走廊尽头的月光，裴禹似乎看到他的眼里有水光闪现。

“你回来了。”

黎靳早已过了变声期，起初清亮的声音沉了下来，今晚则比之平时更低更哑。

裴禹的视线在黎靳的身上转了一圈，没看到明显的伤口才松了口气，这段时间看着黎靳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即使并不想牵扯过多，裴禹也很难不管真正不去理会。

黎靳现在才十七岁，和他的堂弟一样的年纪，想到被家里宠的只差上房揭瓦的堂弟，再看到独自承受一切的黎靳，裴禹总会无意识的将黎靳代入到那个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堂弟身上，如果黎靳是他的弟弟，他绝对不可能让他陷入现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

“恩，进来吧。”裴禹打开房门，让出位置让黎靳进屋。

突然，黎靳身子一歪，整个人向裴禹倒去，裴禹快速接住黎靳的身子，才惊觉倒在他身上的人体温极高。

“怎么回事？”裴禹将黎靳扛到床上，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发烧了。”

黎靳烧的通红的脸颊蹭了蹭裴禹的手，声音又轻又低，语气模糊的像是撒娇：“头晕。”

“盖好被子。”裴禹将被子往上扯，“我去叫医生。”

“不……”黎靳双手箍着裴禹的腰，脑袋枕在他腿上乱蹭，“别走。”

无法和明显已经有些烧糊涂了的人沟通，裴禹无奈的掰开他的手，语气也温和了不少：“你现在这个温度必须注射了，放开。”

“没事。”黎靳将裴禹抱得跟紧，“睡一觉就好了。”

裴禹掰开他的手力气加重，黎靳却也加紧了力道，怎么也不松手，即使脑袋已经昏沉，骨子里的倔强强势却没有减弱丝毫。

“黎靳，”裴禹的语气沉了下来，垂脸看他，“放手。”

然而黎靳并没有回应，他合上眼似是睡了过去，往日锐利的眉眼随着他安详的闭着眼柔和了不少，泛着红晕的脸颊和长且浓密的睫毛将他衬的仿佛年龄更小了一些，稚气又脆弱，让裴禹推开他的动作都迟疑了几分。

叹了口气，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二天醒来时，黎靳已经不见了身影，裴禹看了眼外面还不算大亮的天色，起身下床。

跑完步回来时早餐已经上桌，早上不见人影的黎靳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安静的吃着早餐。

“小澄今天回来有些晚了。”黎仁礼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快去冲个澡下来吃饭吧。”

裴禹点头，视线扫过面色如常的黎靳，抬腿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