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没懂，转天酒醒了头疼欲裂，一边去找冷水毛巾敷脑袋一边问他什么最后一次，一样头疼的魏琛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点黄的牙齿笑起来：“职业选手禁酒的，影响反应速度知不知道？”

现在想起来，那感觉就好像还在昨天似的。

只是一晃眼，人已经要走了。

蓝雨的名字还是面前这个人起的，没翻字典没劳神，感觉就是一拍脑门就有这么个名字生了出来。他问过什么意思，然后就看见魏琛一脸孺子不可教的嫌弃表情盯着他。

——蓝溪阁的蓝啊。

——那你干嘛不直接叫蓝溪算了？

——啧一点境界都没有！溪水临天方能成雨懂不懂？老方啊眼界开阔一点，以后咱可是要拿冠军的。

“想啥呢？”魏琛伸手在他眼前一晃：“我说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有点婆婆妈妈，以后又不是见不着面了干啥这种表情？”

“只是想，当年说好的冠军还没拿到。”方世镜露出一个微笑来：“我也不行——就等着他们了。”

这话似乎是触着了魏琛的什么痛脚似的，他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快步消失在了黑暗的楼道里。

闹归闹欢脱归欢脱，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十点半的时候方世镜打电话叫之前租烤炉的人过来收了摊子，黄少天喻文州还有几个人陪他等，少年们意犹未尽，仍时不时地低声说几句笑话。方世镜就看着他们闹，忽然看见喻文州跟黄少天说了句什么，黄少天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眼神的时候又好像做了什么坏事是的把眼神移开了。

“干嘛呢？说我坏话？”他笑着走过去，黄少天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哎呦哪能啊方副，就文州说你看上去像心情不好我就关怀一下敬爱的副队长呗？”

“这都能看出来啊。”方世镜失笑，喻文州也垂下眼笑了下；“就感觉。”

“有这感觉干点什么不好。”方世镜拍他头一下：“等放假回来你就过来战队训练室了，到时候我可有的是事让你干。”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我怎么除了训练和抢BOSS别的事啥都没干啊？”黄少天又插话进来，方世镜瞪他一眼：“你以为你跑得了？你们两个要练配合，就给我好好练，训练软件的技术需求今天已经提上去了，代码什么的都是现成的，等你们放假回来就有的玩了。”

正说着话收炉子的人已经来了，方世镜迎上去交钱验货退押金，完事了就把他们轰回去睡觉，几个人一路往宿舍楼走，他们都是这一批里成绩不错的，进备选十拿九稳。一时之间说起来未来也是兴高采烈光明堂皇，黄少天拖着喻文州一路走在前头，忽然之间抬起头看天上的月亮。

正正好好的一轮。

一直等到躺在床上了还是睡不着，黄少天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终于忍不住地小声叫文州，对面应声的声音倒是一下子就响起来了，而且和他一样一点困意也没有。黄少天一听就笑了：“你也睡不着啊？”

“睡不着啊。”喻文州声音里带着有点苦恼的笑意：“感觉还挺激动的，心好像还挂在喉咙口呢。”

“晚上吃那么多烤串都没给你把心咽回去也真难得了。”黄少天吐槽他一句，然后又说：“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两个去散步啊我觉得我现在可能得绕蓝雨个十圈八圈才能平静下来？我和你说我真是从多久之前就开始提心吊胆就担心你——结果今天干得漂亮啊文州，我就知道你那么辛苦肯定不会白费！”

他这话说得热情诚恳，就好像忽然亮起了一轮太阳似的，明朗热烈地扑进心里。

喻文州愣了一下，从对面的床传来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我是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啦但是只要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肯定没问题的，咱们一起打个十年二十年，然后给蓝雨拿好多好多的冠军奖杯回来！我跟你说，我妈从小就笑话我爱做梦，但是做梦归做梦那是未来的动力啊动力！——唉我说你到底要不要下楼？”

“你倒是给我个回话的机会啊。”喻文州笑：“楼下门锁了，怎么出去？”

“跟我走呗。”就算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喻文州还是觉得黄少天这下一定笑得比之前更灿烂了：“秘密通道，不许告诉别人啊。”

他们从侧角的一扇门溜了出去，那门的锁头有点坏了，随便拿个什么钥匙一捅就开。深夜的蓝雨十分安静，他们两个人走在月光与阴影之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像是睡着了一般悄无声息。

“是不是这个时候的风最舒服了？”黄少天伸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似的：“感觉溜达两圈就能回去好好睡一觉——你明天回不回家？”

“回去一趟，看下李奶奶晚上就回来。”喻文州望着他：“我爸妈又不在家，家里和训练营其实一个样。”

“唔我得回去呆两天呢——这整个月都忙着选拔的事情没回家我妈已经要念死我了。”黄少天抓了抓头发：“哎不然文州你跟我回家怎么样？”

他这思维相当跳跃，弄得喻文州也是愣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还想把你介绍给我爸妈来着，虽然上次已经介绍过了但是这次不一样啊？”黄少天眯着眼睛：“上次是室友，这次——”

“这次？”

“将来的队友啊，一起拿冠军的人。”他忽然大大地笑开来，扑上去给了喻文州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少年的体温透过T恤炽热熨烫地传递过来，不过只是一下就松开了，黄少天眼睛明亮地看着他：“我今天真的可开心。”

“嗯，我也特别开心。”喻文州也微笑着用力强调：“想到将来，就感觉特别开心。”

当时他们都还不知道日后自己将会成为对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存在，黄少天也没想到他能把一个人三次介绍给他父母，第一次是室友，第二次是队友，第三次——是喜欢的人。

后来他们也偶然会说起从前，总觉得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黄少天笑嘻嘻地说队长啊我第一次见你就特别中意你你说我看人准不准，喻文州直接剥了一颗糖给他塞过去，然后自己笑眯眯：“第一次我只觉得你自来熟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