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池在远处茶棚里见了这一幕有些好奇这郑骥归竟是这样冷血之人,连两位至交好友的下落不明都不在意,连他这个只消失了一位朋友的在听见失踪的消息时都软了腿脚,之后强行安慰自己是周食昃因为一些意外改变了计划才来得那么迟。
当然,他心里清楚不是那么简单,他们被一只黄雀给埋伏了。
围猎时周食昃赌了一把云夫人的消息来源,得知那一日重兵把守会有所松懈,结合着之前见到的禁军人事变换,周食昃才试着嫁祸周衣宵。可谁都没预料到的是,那一日的把守并未松懈。
幸好周食昃没有将事情做绝。
宫里有人传假消息。
司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快马加鞭赶往绀县,若是他没有猜错,对方通过影响周食昃的心理来控制事情的走向,这次绀县之行必有对方的手笔,而周食昃又选择了一次赌博。
若不是司鳞拦了自己一把,他应该早就呆在周食昃身边了吧?
而司鳞这些日子也只忙着盯褚赤涛的动向,在周食昃回来之前他们并没有详细的计划,司鳞乐得清闲。
司池恨恨咬牙,若是家中的人知道周衣宵即位后是怎样雷厉风行地清除异己的,他们就不会是如今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了。
现今朝堂上的风气也是随性到极点,无论是效率还是效果,都与他当年所见相去甚远。
“司公子要碟小菜吗?”
“不……孙迟羽?!”他转头才看见恢复男装扮相的孙迟羽坐在他的对面,即惊诧于对方的自投罗网,也惊诧于对方的胆识,“左丞相府的先生与我这太尉之子接触干什么?”
坠影楼追杀此人已久,从当年他没能成功与周食昃接触、云夫人注意到他的时候算起,已有十余年。
可这人竟是不老的,还屡次将郑骥归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显然是一位神人。
神人不能为自己所用就是妖人,云夫人下令对他开始追杀之后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直至今日,才在他的面前重新显露。
“戾气太重。”孙迟羽不紧不慢地替二人添了茶,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得说教意味重。
与他接触多的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像司池这种就会浑身难受:“孙先生不是我的先生,何苦管我这顽童呢?”
孙迟羽不以为怵,左右这个小孩不是自己交出来的,他也没那个心思去替别人负责一个顽童。他想要的,只是同这个顽童论一场战:“顽童没有过错,可是不能出来将事情一股脑地往他人身上推。”
重生这件事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世界都有他的因果,从各人的角度看就是不同的。
比方说如今孙迟羽站在周衣宵的角度看,所有行为都是为了巩固这个天下,非是骄奢□□,错在哪里?
可是从司池的角度看,周衣宵为君不仁,不行感化就暴力移除,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对在哪里?
不得不说都是没错的。
但孙迟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有了立场,而他现在的立场就要求他为谋求最好的结果、实现自己的理想做出努力。
“先生如何知道?”司池没有往深处想,只当他是为周衣宵打抱不平,而这天下也只有他一人是知道周衣宵前世的恶行的……
孙迟羽下一句话彻底将他的高傲抹杀在喉咙里:“前世高台上一枝桃花一壶酒,我怎么会不知道?”
司池的脑子彻底运转不过来。
“孙先生……这不好玩。”
“这的确不好玩,毕竟死一次,谁会喜欢?”虽然他在死这一条路上也是老司机了。
“前世你走后,他在摘星阁用一酒一桃枝祭奠了你。”
摘星阁的名字来自“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他却常常戏谑后半句应该是“高处不胜寒”,在他还不是后宫的一员的时候。
“孙先生还想用灭门仇人的深情来让我原谅这个刽子手?!”司池嗤笑出声,天知道这孙迟羽和他手下三个天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浪漫情怀?家国天下?还是边疆的战马?!
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们这些还有梦的拿梦想来嘲笑他们这种梦想已经被现实□□千遍万遍的来找优越感?
良心不痛吗?
大抵是司池那一句话太过悲戚,孙迟羽难得没有咄咄逼人下去,只是品完了一壶茶重新说道:“然后他下令将所有人从鸣凤门迁出,亲自前往升龙门迎战。三千禁军对上三万雄军,他选择了自戕。”
在战场前自杀,何其懦夫?
可史书上他就是作为一个帝王死去的。
“他的遗旨是全体官员解甲归田。”
这大抵是一个帝王最后的浪漫,仅存的浪漫。
司池还是一脸嘲讽,明明都是重生的,他对面的大概就是那种满脑子只有大义的书生。有时候这句话还真是没错——百无一用是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