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是不是想说‘凭什么’?”
周衣宵习惯于沉默。
“想说就说出来。”
周衣宵没有资格问“凭什么”,这是他自己抗下的担子,是自己的责任。哪怕他真的很想指着天地问一句“凭什么?!”
他不应该是太子吗?不应该是天地的宠儿吗?
可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用几十条律法建立的成果百姓熟视无睹而安王动动手指就能把百姓勾回去?!
凭什么自己在朝中的威望不及他一个闲散王爷?!
内心咆哮如斯,脸上却还是只有平淡。
不甘用一个眼神表达不出来。
郑骥归叹了一口气,道:“做个暴君吧!”好歹能发泄出来。
因为他超出了自己的职责而大家以为你还做不到。因为他懂得收放人心,因为他的防守范围小而且鸡肋,他随时可以缩小自己的范围并将自己放得百密无一疏。
这本就是人心的有些,你在占据了高地的时候自然要放弃一些东西。
你可以设计人心,先打一棒再给颗糖。
玩人心的方法很多,就看你做不做。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成为暴君,压得没有人敢说话为止。
褚将军的小本子
一
“责任呗,难道让我抛家弃子,丢了这皇位去做个山野老人?”皇帝扯扯嘴角笑了,平京夜色下灯火点燃清冷的月光,好热闹。
褚赤涛用拳头打了下他的肩膀,手中的酒洒出来一些落在蟒袍上,渐渐转深:“行了祖宗,喝不?”
“喝,暖和些!”
暖和些,挺好。
二
“你好好在这儿呆着,我们又不是残废!”将军一把把要起身的帝王按回座上,在众臣注视之下流星飒沓地迈出殿门。
骏马很快驰出平京,将军与他的近卫赶赴战场,所谓的“北线告急”在将军看来不过是打搅他皇宫宴饮的一个小插曲,还有些可恶。这些年将军已经熟悉有马背上尘土呛进鼻腔的日子,虽说心中最挂念的还是平京辚辚车马声。
战争这东西,说的都好听,什么保家卫国,什么加官进爵,什么马革裹尸,都是上头的人为了影响下头的人的胡扯,他们大晚上睡不着觉、在篝火旁夜谈的时候说的还是老家的娘儿们。褚将军虽然出身高贵,也挡不住近十年的军旅中被那群汉子同化那么一些。
涉及女人的时候褚将军总是挠挠头一脸羞涩,手下的那群老兵就开始调侃起哄。只是众人也不敢过于八卦,只因褚将军娶的还是丞相家的独女,一位喜好骑马的女子。
将军很爱他的妻子,二人相守终生,育有二子一女,皆是马背上的俊杰,也守在了边疆的寸土之上,从生至死。在他们成婚那日,帝王破例赏了很多贺礼,送礼的队伍从街头排到结尾,映着火红的灯光,红绸做的大红花带着天下最浓烈的爱。
传旨的人宣完圣旨之后凑近了对褚赤涛说:“陛下说将军您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这十里红妆送到了,可别忘了娘家的江山。”还年轻的褚将军红了一张脸,差些没有提着十八般武器上皇宫去给那位暴君献上“最真挚的谢意”。这嫁妆送得整个平京都知道了,最后被大历的百姓引为不知是美谈还是笑谈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了帝王与他的将军之间是无话不说的,开个玩笑算什么?
去过的宾客都说,那天将军眼里盛着红灯红绸和这片江山。
他乐得都哭了。
在故事的最后,江山还是这片江山,将军打下的土地没有人再敢去碰,这山河的每一寸都浸满将军的滔滔之血,是将军献给帝王最好的礼物。这是连野史都没有记载的小心思。
郑某人的悲催生活
一
数十年后,当年褚将军孤身匹马深入的狄戎内城已经成了狄戎的边疆,郑御史所有的豪情壮志却都终结在孙迟羽冰冷的死亡中。
那时候的他想,人本肉体凡胎,不老的先生也做不到不死,他还为什么要幻想王朝传个万代千秋?
那时候的他真的没有再奔波的念头,就想这么算了,这世界也不知道算是怎么回事,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