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几乎是惊呼道:“你想干嘛?”
面对斑的反应,柱间提起他短袖病服的袖子,示意他把手从袖筒里伸进去。
“拆弹专家赶不过来了。”柱间边忙活手上的工作,边同他解释,“如果你能从衣服里直接钻出去,那便是最好不过。”
可惜这件衣服太过合身,左手“逃脱”出来后,右手因右肩的伤,关节怎么都做不到顺利地弯曲。
两个人在那头忙活得太久,驾驶警车的纲手终于憋不住从车窗中探出头。“队长,你们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时间快来不及了。”
柱间低头继续与衣料搏斗,也不忘回应纲手:“人员撤退都准备好了吗?”
“您放心,已经好了。快走吧,不然我们也要被炸死了。”
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神情一顿,抓住柱间在身上奋斗的手:“你们打算把炸弹留在隧道里?”
柱间点点头。“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式了,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去报个拆弹课程,和你谈恋爱需要做好任何准备。”
“说的好像与你谈恋爱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一样。”斑报复性地捶他的肩,面上却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我们两个彼此彼此。”
柱间低头继续与衣服做斗争,轻笑一声,借着姿势想要掩盖脸上的尴尬。
斑肩膀上的绷带红了一片,柱间碰到那里的时候,血连绵不断地染上他的手,手指的纹路被浸润成深红色,在血小板的作用下干涸凝结。胸口机器跳动的红色数字像是时间沙漏里溜走的分秒,滴滴答答落在他脑海里。可说实话,柱间此刻的焦急没有超越那个雨夜见到血浴奋战的斑的时刻。就算当下如此手忙脚乱,没有可以参考的经验,但只要一想到他们即使是死也会死在一起,他就无比宽心。
斑没有插手,而是静静等待着。他的表情认真得有些可爱,柱间不可否认自己就是被他这样的魅力一点点俘虏的。无论从什么角度,无论在什么时刻,柱间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停留在他身上,迷踪般得鲜甜。
还是纲手看不下去了。小姑娘捂着脸叹气道:“这个时候就不要装矜持了好吗,直接把袖子撕开不就行了。”
柱间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双手对着无辜的衣袖一用力,而后将半个肩膀淌血的宇智波光溜溜地剥了出来。斑用一种嗔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垂下视线,漆黑发亮的双眼在柱间看不到的地方不安分地在眼眶里微微转动着,可泛红的耳朵很快出卖了他。
柱间小心翼翼把定时炸弹和衣服放到地上,脱下自己的警服外套替斑套上。
气氛一下子静止了,一股难以言表的空气蔓延在两人之间。柱间替他抚平衣料,斑只觉得心脏就像团被火焰点燃的干柴,而柱间的指尖就是微小的火引子,熊熊地在自己胸口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柱间看眼电子屏的数字,1分37秒,他们还有时间撤退。
他深呼一口气拉着斑的手准备冲进纲手驾驶的警车,却见斑眼疾手快地钻到他身后扣住准备偷袭他的马仔,瞬时就展开了搏斗。
这次肉搏斑极为狼狈,对方死压住他的头,伤口被恶意捅动,他在喉间发出低哑的嘶吼,移动身体将他按倒在地上,却被对方大力地遏制了脖子。
罪魁祸首用手臂死死在他脖子上发力,斑用伤腿踢他,想从窒息中逃脱,最终依旧与他在地上不断翻滚打斗,无法短时间从格斗中挣脱。
斑沉着一口气,向柱间低吼出来:“快开枪,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我们一起死。”
柱间的手果断地移向后腰拔出枪杆,但当枪孔对准地上姿势不断变换的两人时,他发觉自己的手也不自在地开始发抖。
较远处的纲手焦急地下车,却被柱间怒斥着赶了回去。“你先走,不要被牵扯进来。”
他看到斑的殊死挣扎,白净的脸沾满了尘土,憋得通红,很不好受。柱间拿左手紧握住右手,确保自己不再发抖。斑微微皱着眉,那句“快开枪”已经不知重复了几次。那双纯净的双眼在争斗中仍透露着别样的坚定,他也必须坚定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柱间笔直地站在那,大脑瞬时屏蔽了任何杂音,有警笛声、吵闹声、惊叫声,连同斑的那句指示都变得无音了。
他回忆起了那个胸前映着的“kissme”,莫名的醒目,无端的青涩。那个男人穿着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裤衩,顶着乱毛微笑。枪场上,那个时刻的他无比夺目。
他会戴着射击专用的眼镜和护耳罩,调皮地站在自己身旁指导枪技,有些洋洋得意,但柱间很受用。
——“掌心用力,腕部放松,食指不要扣这么紧。最重要的是,相信自己能打准,不要紧张。”
那时候他指尖微热的温度,和话语中不自觉上扬的语调他都还记得。
就是那样一个人,喜欢懒洋洋又慢吞吞咬着冰棍走在他后边,看看路边的高楼,打量擦肩的路人。若柱间停下脚步,斑也会停下,抬头瞥一眼上司而后跑到自己身侧站着,疑惑地歪歪脑袋问他怎么了。
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拦都拦不住。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
射击,柱间已经不知道练了几万次,每一次扣枪,都是磨砺。这一发子弹,是他这些年上交的最好答卷。
神枪手亲自教学的弟子扣下了扳机。
斑感到脖子上用劲勒住自己的手臂终于失去了反抗,额头一片湿润,伸手一摸,是对方的血。
过了几秒,柱间突然对他笑出了声音,他丢掉手枪,像是丢掉了一切深藏的罪恶与包袱,来不及擦去斑额头的血迹,抱起他就奔向纲手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