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奈呢?”
“睡着了,缠着我聊了好久。”
柱间背对他站着,点了点头,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医院有些年代了,那头的墙壁爬满了爬山虎,绿莹莹的一片阴出凉意,与种在墙边的苦楝树的树冠融为了一体。天气渐凉,苦楝结出了淡黄色的果子,形似桂花,少了一股香味,斑知道,在真正入秋后,那几丛金色的小果实会变成橘红,后撒得一地都是。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很小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柱间忽然开口,“我看到一个短发的男孩,穿着黑色的浴衣和人字草鞋,坐在小河边。他拿着装了萤火虫的纱袋,在黑夜里非常明亮,流流潺潺的河面被他那盏不平凡的灯照得像面起伏的镜子,泛出璀璨的光,然后我注意到,他很好看。那副样子真的很像是参加什么烟花祭,可他的表情并没有那么兴奋。”
斑静静听他说下去。
“他告诉我他在等人,时间过去了太久,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出现了。很可惜,我不是他要等的人。那之后的好几天,我都会梦到这个场景。直到某次,大概是他真的等烦了,他对我说决定离开了。”
柱间用手臂撑住窗台,看外头苦楝的落叶争前恐后地掉下来。“他嫌弃我太小了,有些事情与我说不清楚。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痛苦,但马上又开朗了起来。他递给我一片落叶,中间缺了一块,像是被毛虫啃食过,让我好好保管,于是我的眼泪就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取笑了我,然后我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他说他等的人可能不想见到这个样子的自己,每次都只有我过来,因此他要走了。”
斑迎上柱间的目光,鼓起勇气问他:“然后呢?”
“结局是我再也没有梦到过他。我以为这个故事就会这么结束,但我发现事实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他把住斑的手,与他掌心贴掌心,互相传递着对方的温度和热度,“如果我还能再见到那个孩子,我一定会告诉他,他等的人不是不愿意见他那副样子,是孩子从来都未改变,变的人是另外一个人才对。那个人胆怯了,不愿用成年的姿态去见他,于是每每都让我去。”
斑的嘴唇动了几下,笑道:“那个人还真是个胆小鬼。”
柱间抬手捧起他的脸,大拇指在他下颚不明显的胡渣上磨搓。“我知道了,这个故事就取名为推卸责任的大人与捕捉荧虫的小孩,怎么样?”
斑不满地推推他:“这一点也不好。可换种想法,那个大人或许只是想派你来解决问题而已。”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柱间点头附和。
斑无奈,终于把想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我背上那个纹身,要去洗掉吗?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才去纹的,警察有纹身算不算违反规定?”
柱间没有反驳他,眼神很是柔情,反倒是斑又急匆匆地解释道:“在日本生活,有纹身的人去泡温泉会不方便吧……”他瞧了瞧柱间,掏空脑袋挤不出可以支撑的理由,泄口气直截了当地说,“反正我觉得不太好。”
“我以为你会无视警视厅的规定。”
“喂……我可是认真的。”
话音刚落,柱间像是想起什么的立马接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想去泡公共温泉?我不准。”
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Sir,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任性。”
“以后我说的就是规定,你这个纹身是为了公职,在允许范围内。”
“……好霸道,明明胆子一点也不小。”
柱间静静看着他,想起对方好几个脆弱的、负伤的背影,有些心悸,说道:“其实我胆子真的不大,比如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问你。”
“什么?”
“有个人,我很喜欢他,我们同居了,该做的都做了,而且好像有什么前世姻缘,可惜我们两个都太迷糊,记不起来。”斑看着他,就像看着春日里出新芽的大树,那么盎然又温柔,“但是他总是忘记自己的身份,先不提他与我相同的本职工作,他连作‘男朋友’的准则都不明白。我是不是该好好教教他?”
“怎么教?”
“在床上,这样,那样?”
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主动凑上去在他的嘴唇轻啄一下。“Well,他是个会主动学习的人。就像这样……”
微凉的夏日也不能为他们的亲吻降温。
毕竟那是等待了许多年的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