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炎看他怔着,口中越发无遮无拦起来:“要不,你替我收着?飞光有没有什么法宝,能一粒芥子纳须弥,半升铛内煮江山的?我认识飞光这么些年,竟不知道飞光能遮掩鸾凤之气,我……都不知道你会些什么本事。”
他说到后来,语气多少有些发涩,拿肩膀用力一撞飞光,朗声笑了一刻,然后才掩饰过去。
飞光正心浮气躁、汗如流浆,被喻炎一碰一推,居然也有片刻迷失心窍,轻声问:“你一次都没见过,一件都不知道么?”
他刚一开口,就知道自己失言。可飞光仍想知道,这三十年中日夜相对,形影不离,自己原来一项擅长的神通都不曾说给这人听么?
喻炎声音微微发颤,笑将起来:“飞光,你肯同我说啦?”
飞光垂着长睫,面颊眼尾红若涂朱,倒是瞳眸的颜色浅了两分,像碧绿琉璃珠一般隐现华彩,人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们这样下去,像什么样子?竟然落得你储物戒里只装水属的,我储物法器里只装火属的……”
他话音落地之后,人又迟疑了许久,总算在腰间一册玉简上轻轻一点。
那玉简便“咻”的一声浮到半空,一丈一丈地悬空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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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叮叮鸣玉之声不绝于耳,青玉简片彼此轻撞,原先不过一掌大的精巧法器,不多时已绕飞光三周有余,每片玉简都熠熠绽出微光,在半空上下翻飞,游走如龙。
飞光只在原地负手而立,冷眼静看,直等到玉简即将脱手飞出时,人这才伸手一探,把还未展开的玉简一端紧紧握在指间。
也不知是何等的法力激荡,竟叫飞光后退了半步,一身宽袍大袖被狂风高高扬起,露出一截皓如白玉的手腕。
那千余片玉简簌簌颤震了好一会,终于降服在飞光手中。
喻炎在一旁看得有些入神,一则是为这等华光蕴育、气韵孤秀的仙家法器;二则自然是为了飞光。
飞光正正衣冠,斟酌了一番言辞,极轻地说:“告诉你也无妨。我与族人一样,有先天血脉传承,世间大多法诀,都能通晓一二,不值一谈;唯有这三册玉简,对应的是我后天自己体悟的三种神通。”
“当中最厚的一册名为‘本末’,用来与人交手克敌的,跟你结契后便用不了了;最薄的一册名为‘明德’,用来布阵破阵、增益法力再好不过,结契后……也大多用不了了,只能拿它稍稍遮掩形貌。”
飞光说到此处,眸光闪动,似乎觉得方才丢了气势,于是微微扬起头来,傲然看了喻炎一眼:“至于我手里这一册,名为‘鉴世’,可寻宝纳物。若是全盛时期,能将境界在我之下的一切神兵灵宝、鬼怪妖魔,乃至山川河岳尽数摄入简中。即便是同你结了契,收纳区区炎焱果也不在话下。”
喻炎听得全神贯注,眸光璀璨如星,人惬意得弯起眼睛,在心里悄悄冥冥地喟叹:飞光又在朝他抱怨呢。飞光又在同他卖弄呢。
而飞光那头哪里猜得到喻炎这些腹谤,一面废了些工夫驾驭掌中玉简,一面将空闲的那只手按在玉简长卷之上。
当他手掌缓缓抬起之后,卷上便有缕缕青光扑向那株老树,枝梢异果被玉简神通摄取一空,只余下少许果实待后人采撷。
喻炎再看那玉简,就见长卷上犹如被朱笔涂抹,多了百余枚赤色炎焱果一般的鲜红纹饰。
飞光顿了顿,任喻炎凑过来多看了两眼,而后才翻转手掌,把玉简重新收回腰间。
这便是飞光其中一项神通了。
他如今受驭兽血契限制,境界被压制在金丹期大圆满,只比喻炎高出一个大境界。以飞光此时修为,施展寻常法诀不难,但要驱使全盛时期炼就的神通,多少有些吃力。
可他不曾料到的是,自己一时心软,尽心尽力施展了一回,喻仙长却袖手站在一旁,光是看着他笑,迟迟不肯说话。
飞光不禁有些恼怒,低声道:“罢了,走吧。”
喻炎脸上笑意一顿,连忙收敛心神,大步跟了上去,嘴里匆匆问了一句:“这就走了?不多歇一会?”
飞光面色沉郁,一个劲地赶路,并不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