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晟倾道:“这次我们沈家能成为军需皇商,又是两贡之家,除了是郡王的提携之外,最重要的是九王爷的面子。我和晓枫打算开酒坊,是打算去找九王爷的。所以也有机会同九王爷说起这件事。也许真的有希望用官斗的方式让您重新拿回天下第一香。”
此时,侯文生也激动了起来:“晟倾这个法子的确极好!师父,若是官斗的话,武合就算想耍赖不给也不行的!”
茂隽老人却想得更多:“官斗不能让制香师解决私人恩怨。而且官斗一旦开启,就是整个香界的事情。到时候就不是咱们和五合堂之间的斗香了。要一场一场的比下来。”
沈晟倾再道:“那又有什么不好呢?师父,天下第一香就是天下第一香,原来的匾额在不在还不还您何须在意?”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茂隽老人最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说得对。一块牌匾算得了什么,出得是气,除得是人,扬的是名。即便没有武合,咱们还是可以把天下第一香夺回来!”
京城第215章
次日清晨。沈晟倾和宁晓枫还没用早餐呢,之前派去康宝堂的仆人乐喜就回来报信了。
这两天两个人心里都是武合的事情,连碧波酒坊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去设想呢。冷不丁听乐喜回来了,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乐喜是之前沈晟倾派人在京城置办私宅时卖的下人。年纪刚到十六,是个顶激灵的小子。因为父母双亡之后被叔叔婶子霸占了家产不说,还被卖给了人牙子,又差点儿因为模样清秀被送去南风馆,被沈晟倾的人挑中救下之后,就留到了京城沈宅做个小厮。
虽然乐喜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人物,但只要人机灵肯动脑子,也是极有用的。就比如买了他到如今,管家已经把乐喜当成了小徒弟。不然这件事管家也不能让他去做。毕竟京城一些街面上的人和事乐喜是了解的。就比如那个挨打昏迷的主儿,前天到了医馆之后他就认出来了。
此人名叫钱二,是银趟子的荷官。那银趟子是有背景的一家赌局,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在白天就大开大门拉人进去赌,可到了晚上,那绝对是京城一大消金窟。更是多少人家破人亡的泥沼地。乐喜之所以认识钱二,就是因为当初他那个倒霉催的亲叔叔曾经在银趟子里输了钱,打算把他给卖给银趟子还账。还拉着他到银趟子给那些人看过。要不是当时乐喜年纪太小,又长得瘦小枯干一身脏污,怕是也就没有如今的他了。总之就是那一次乐喜记住了银趟子里许多人。
要说在赌场里混事儿的,没有几个是心地纯善的。不管是为了自己吃喝还是为了别人吃喝,做的都是坑人害人的事情。可这个钱二这次挨打,却也算是救了人。原来是他一直心中喜欢一个穷书生,而那穷书生有一对黑心的哥嫂,打算把这个弟弟送给银趟子的老板周四爷当个玩物,于是偷偷给那书生灌了药,塞进了一个屋子,打算去请周四爷过去。
钱二知道这件事之后气炸了肺,脑子一热就冲过去把那穷书生给救走了。之后还给了那书生自己攒了这些年的一百两银子,然后让他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那书生走没走钱二当时也没机会知道。因为第二天他干的这事儿就被周四爷知道了。再是自己的手下也没有背着他做这些事儿的道理。周四爷是不在乎一个穷书生,每天巴结他给他送人的多去了。可背叛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于是他自然要问钱二把人送哪儿去了。
钱二拒不回答,挨打是必然的。可钱二毕竟在他手下这么多年,在所有的荷官里,算是手彩儿最好的之一。他也舍不得把人给彻底废了。见钱二真的不肯说。周四爷就换了个说法。只说只要钱二挺过五十鞭子,他就既往不咎。不但如此,他还放钱二去找那书生。既然宁可被打死也不说出来,必然是心里有情了。周四爷说了,让钱二把人给找回来,他做主给两个人办婚礼。谁敢拦着他就宰了谁。
所以那天晚上遇到钱二,是他硬挺了五十鞭子之后正好去康宝堂。本来路途就不近,还是黑灯瞎火的掉到水塘里一次。正经的雪上加霜。也算是让沈晟倾他们赶上了,的确是救了他的性命。
听完这些内容,沈晟倾问:“那这个钱二现在是什么意思?”
乐喜回答:“钱二说了,他感激主子们的救命之恩。说是他真要是在街上躺一晚上,估计就一命呜呼了。但他说自己是个下九流的人,不敢登官家老爷的大门。想在门外给您和大少奶奶磕个头。”
宁晓枫摆手:“磕什么头啊。他这人也算有情有义够个汉子。你去告诉他,好好养伤。把喜欢的人堂堂正正追到才是正经事。”
乐喜笑了:“少奶奶,您还不知道呢。那温书生打昨儿就找到了医馆,一直留在钱二身边伺候着呢。看起来也是个有心人,俩人倒也般配。”
宁晓枫也跟着笑了:“那也不失为一件美事。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就此作罢吧。咱们本来也没做什么。”
沈晟倾却摆了摆手:“谢他还是要谢的。我还有事要他帮忙。乐喜,钱二的伤势如何?可是能下地行动了?”
乐喜回道:“能啊!郎中说钱二的身子骨儿底子忒好,这要是换做旁人,别说五十鞭子,就是十鞭子下去都能死人。他这第二天就能自己起来了,实在是少见。”
沈晟倾没有多说,而是告诉乐喜:“那你去告诉钱二,今日傍晚我在八仙居请他吃饭。你去定四楼的雅间儿,然后到时候你先把人带过去。我过后再到。记得,这件事要偷偷告诉钱二一个人,就算是那个温书生你也不要提。也要告诉钱二,知道了吗?”
乐喜领命:“奴才知道!那奴才这就回去办?”
沈晟倾点头:“去吧。”
见乐喜走了,宁晓枫先是感慨了一句:“这钱二的身子骨儿可真是棒。挨了五十鞭子掉水沟子里,还能坚持到那个地方。快赶上钢筋铁骨了吧?”
沈晟倾摇了摇头:“莫说是五十鞭子,会用劲儿的人,一鞭子就能直中要害使人毙命。那赌场里都是些什么人,哪一个不是亡命之徒?平日里对待那些赌徒更是得手狠心黑。五十鞭子人还没有内伤,足见那个周四爷的确没有想要钱二的命,也说明钱二在那个赌场里人缘儿不错。”
“那既然这样,把人打成那样,怎么不给就近治一治呢?”宁晓枫不解。
沈晟倾拉过他的手,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背:“这便是做个样子,也不得让钱二自己挺过去。要是他们有人出手相救了,那周四爷之前做的就白费了。这么一来既能杀鸡儆猴,又能让钱二在之后惧怕于他,甚至还能让他感恩戴德。一举数得。”
宁晓枫咋舌:“人心真是复杂的很。可是这样的人你要见他说什么?还要去八仙居请他吃饭。”
沈晟倾笑道:“咱们救他一命,他既然是个有心之人想要回报一二,咱们自然也不能不给他这个机会。沈晟涛那边,不正是需要结交一个在京城混得开有门路,又能玩的人吗?”
听罢,宁晓枫立刻笑了:“那这人救的可是真超值了。”
钱二的确是一个有心人。而且重情义。不过这情义得看他认不认,他不认的,就是在他面前把人扒皮抽筋他也眼皮不抬。若是他认的,那就是让他看到掉了根汗毛他都能心疼相助。可想而知,对他认定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感激非常了。
晚上八仙居的这顿饭沈晟倾是独自一人来的。钱二那边也是自己。于是偌大的雅间儿里就坐了他们两个人。
钱二想要跪地磕头谢恩。沈晟倾立刻将人搀扶了起来:“钱兄不要如此多礼,你我既然相识便是缘分。我听乐喜说了钱兄的遭遇,心中也十分佩服。我沈某人最喜欢结交性情中人义气之辈,故此才想跟钱兄结识一番。”
没想到堂堂千总大人,居然叫自己钱兄,还夸自己一起,要跟自己认识。那可是从六品的官职,比县太爷还高的,钱二即时就懵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连称不敢:“您是千总大人,我就是个下九流,哪敢同您称兄道弟。大人您这是折煞小的了!”
沈晟倾摆手:“说起来我这个官儿也就是个闲职。实际上就是个做买卖的。都道是士农工商,我们这商人在早前也不高贵。何况交朋友交的是心。要是只交势力钱财,也是糟蹋了‘朋友’二字。”
钱二听完是真心竖起了大拇指:“沈大人高见!您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
刚见面自然是疏离中略显尴尬的。不过两杯酒一入肚,钱二这性子的人就放开了。沈晟倾虽然本身没去过什么地方,但他师父给他看过的书籍跟他讲过的江湖趣事却不少。那些年在房间里极少能出去,他便把这些当成了最重要的消遣。所以他所知道的江湖趣事比钱二只在银趟子里剑得要多得多。跟钱二倒真是聊得十分投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