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魂……只是缚去他的魂魄?万一那魔头苏醒了又当如何?”说话的青年剑眉如鬓,眼若桃花,模样是说不出的周正俊朗。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那人叹息一声,喃喃道,“山棠,你我都伤不了他,唯有毁了肉身……”
毁了肉身,禁锢魂魄,希望缚魂阵能洗去他的魔气,只盼百年之后他再次苏醒之时,能有几分的神智。
不知为何,路迟林仿佛听到了这人的心中所想,带着三分的悲意与无奈,七分的……痛苦。
为何痛苦?
既是除魔,又为何要苦?
路迟林不知。
律山棠也不知。
只有岑明知晓,他为何痛苦。
“听说南边的魔物已经清理干净了,陈玄琅那小子正在整顿。”律山棠盘着腿,一双手都在腿上撑着,眨着眼睛,宛如讨赏的孩童一般。
岑明看了他额间的白纱布一眼,他继续说道:“西边也快了,这次连剑阁中的那个老王八都出来了。”
岑明纠正道:“方肆。”
“好好好,老……方肆。”律山棠弯了一双眉眼,从这个角度看去,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呢。
路迟林却也不知晓了。
他的意识困走在岑明的躯壳之中,挣脱不能,他所看到的皆是岑明的视角中所能触及的东西。
路迟林不知道自己为何又做了这样的梦。第二次了,他又一次看到与岑明有关的记忆。
上一次是因为那面镜子,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这三座楼下,也有与那面镜子有关的东西吗?
“你那日说的金我已经找来了。”律山棠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镜边镂花,镜面与边框相接之处还刻有繁复的图纹,似是咒言。路迟林只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他当日在孟府所见到的那面镜子!
律山棠献宝似的把镜子放在岑明的桌上,掩住了下边沾了墨迹的宣纸:“九天镜!我厉害吧!我爹当初从北地带回来的,我求了好久。”
岑明勾了勾嘴角,笑道:“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律山棠也笑,他端着脸看是俊朗不凡的青年,可笑起来时却平添了几分的傻气,倒像是明媚如阳的少年。
他趴在岑明的桌前,说道:“等除了魔,我就不跟你混啦。”
路迟林感到胸口一滞,想来是岑明所念所感。
喉间有些干,岑明艰涩地说:“为何?”
“我想自己去搞个门派玩玩,到时候你可得照顾我一下。”
岑明轻笑。觉着眼前的青年当真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创派造宗哪是什么容易之事,居然还用“玩玩”二字。还真是……
无畏。
少年不识愁滋味。
虽然差了些年岁,但岑明觉得用它来形容律山棠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那我等着。”他道。
窗外竹影斑驳,猎猎的东风舔舐着枝叶。阳光透过木窗,在临雪堂藏书阁中铺下一层金色的光晕。天边卷云急走,竟无一片挡住了骄阳。
是一个难得的晴日。
许久不见得晴日。
岑明闭上眼,左手在右手手指上循循抚摸着,律山棠不曾注意到,岑明的右手无名指上出现了一条红线。
路迟林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察觉过一个人的情绪,仿佛都要烙印在他的魂魄之中。
他在难过,他也在愤怒。
他在不忍,他也在憎恶。
万般的情思将路迟林弄了个晕头转向,一时之间他甚至都感到自己也开始受了波及,开始心荡神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