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按在隐隐作痛的鬓角上，看了看天色也不过才寅时，难道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伯玄昭的声音有些阴沉，“何事？”

传话太监自知扰了主子清梦，但是这事着实不好耽搁。知道伯玄昭已经醒了，声音也便大了些。“殿下，皇后娘娘薨了。”

“什么？”伯玄昭掀开被子，赤着脚便下了床冲到门口。咣当一声把门甩开，揪上传话太监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还没完全散去的月光，照着披头散发的伯玄昭，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而面目狰狞，赤红着双眼。

太监一看便吓得腿抖，要不是被伯玄昭揪着衣领早就跪下了，说话也说不利索了，“皇后……皇后娘娘……薨……薨了……”

伯玄昭是昨天下午到的京城，他到封地二十年了没有提过上京的事情，这次中秋前伯玄思一道圣旨把他召了回来。

见过了伯玄思，他和汝凉钰带着伯潇便回了长贤山庄，晚上同汝申岭、长大的汝梓季还有无名他们用了饭，还喝了点酒。

半夜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伯玄昭就看到面前这幅景象。不是在长贤山庄的卧房，而是在伯天元的御书房。

这场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了，而今怎么又出现？前世母后去世之后，他与伯天元大吵了一架，一个人纵马出了京城……

出京后，他心火难消直奔猎场！

伯玄昭直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马背上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时间，因为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会遇到汝凉钰。

嘴角的笑还没有勾起来，又想到了一件事，他之所以会遇到汝凉钰，是因为汝凉钰孤身到猎场后受了伤。

眉头皱的死紧，手里握着的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速度又快了不少。飒飒的风吹的衣袍呼呼作响，但他恨不得马跑的更快些。

“太子殿下！”猎场门前的士兵看到伯玄昭到来，连忙上前行礼，伸手去牵伯玄昭的马缰绳。

伯玄昭手一甩，马前蹄高起，偏过士兵所在的位置又重重落在地上。“给本宫准备弓箭！”

他依稀记得，第一世与汝凉钰遇见的时候，有一只熊瞎子险些又伤了汝凉钰。

士兵不敢怠慢，迅速拿来一把弓交给伯玄昭，把箭筒挂在了马背上。一切准备妥当，伯玄昭骑马进入猎场。

“钰钰，你在哪？”伯玄昭心里有些急，前世他因为母后离世大受刺激，直接从猎场外围闯了进来，没有辨认方向。

一只手紧握缰绳，另一只手提弓待发，在还算凉爽的林子里，伯玄昭浑身是汗。“钰钰，等我！”

“吼——”突然穿左侧前方传来一声吼叫，伯玄昭脊背一凉，双腿一夹马腹，勒紧缰绳往那个方向而去。

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五月初的树林里极其显眼。那是一小片桃树，还有些花挂在枝头。他腿上沾染的鲜血，在伯玄昭眼里清晰莫名。

离他不远处，一只体态庞大的熊瞎子吼叫着奔跑过来。

伯玄昭几乎是眨眼之间，便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矢。踩着马镫的脚猛一用力，伯玄昭飞身而起，三支箭矢同时上弦。

满弓射出，利箭破空而去直冲熊瞎子。一箭穿心，一箭封喉，一箭破脑。叮叮叮三下，几乎同时穿透了熊瞎子厚重的身躯。

伯玄昭双脚站定，一双墨黑绣金靴踏在草地上。挺括的身形，雄劲而有力的胳膊射出箭后，才放了下来。

小腿被兽夹误伤的汝凉钰，再难支持的倒了下去。穿着月白外衫的身体还没触地，就被转身过来的伯玄昭接住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伯玄昭看着汝凉钰还在渗血的小腿，心窝抽痛。牙根紧咬，心里一阵后怕。

汝凉钰有些好奇的看着伯玄昭，盛满一汪湖泊的眸子，只收进伯玄昭，抬手扯下脸上覆着的面纱。

“你怎么了？”清亮的嗓音带着疑惑，发凉又带着点薄汗的手摸上伯玄昭的脸，擦了擦。

“怎么哭了？”汝凉钰想推开伯玄昭坐起来，猛地却被锁进了怀里，又紧又疼。

伯玄昭头埋在汝凉钰的颈窝，死死的抱着怀里的人。不轻弹的男儿泪在这一刻疯狂肆虐，就要渗透汝凉钰的衣领，直触皮肤。

“大伯说今天在这里能遇到我的姻缘。”汝凉钰手覆上伯玄昭的背，轻轻拍抚，“就是你了好不好？”

就算这个人不来，他也不会为熊瞎子所伤。长贤山庄的国师大人，生来具有通灵之力，可以用来占卜预测，杀生又有何不可。

汝家人也不是善人，舍己为人普度众生的瞎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汝凉钰心不狠但也不善。

但这个人出现了，在他要出手的前一刻。从天而降，三箭齐发，或许大伯告诉他的姻缘不是假的。

“别人都说我生的好看，以后我嫁给你吧。”汝凉钰的耳边是这人压抑而沉重的呼吸，从衣领处渗透而来的灼热，让他心里难受。

原来他们两个的姻缘早就注定了，不惜跨越生死，不惜横渡轮回，镌刻于三魂七魄，只有这么一个人。

“昭，昭！”耳边的声音更加真切，伯玄昭睁开眼睛，就看到熟悉的床帐，天已大亮。

汝凉钰青丝未束，半趴伏在他的身上，眉宇间尽是担忧。手抚上伯玄昭的侧脸，在伯玄昭渗出泪的眼角啄吻。

“怎么了？”额头和伯玄昭相抵，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两人鼻息相触。他被伯玄昭压抑的声音唤醒，略带哽咽的喊他，“钰钰！”

伯玄昭一把抱住汝凉钰，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化为实质的眼神，描摹着汝凉钰的眉眼，“我梦到你不见了。”

“傻子！”汝凉钰轻笑一声，捻了捻伯玄昭的耳垂，抬头在伯玄昭嘴唇上轻咬了一口。

躺在伯玄昭的臂弯里，手贴着伯玄昭的心脏。虽然天已经大亮，但两人之间尽是温存没有起床的打算。

“我昨晚梦到，我听大伯的话去猎场找姻缘之人，脚受了伤。”汝凉钰的声音一如当初，语气少了对外人的冰冷，“然后是你救了我！”

伯玄昭心下大动，随即释然笑了笑，“那要不要去猎场看看？现在正是秋猎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