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声一停,换成女孩细怯的嗓音:“玉堂哥哥,你不要我了?”
白玉堂扭头睁眼,吃惊道:“句芒?怎么是你?”
句芒两手握着湿巾,迟疑一下继续擦他的脸,小声说:“我听人说,你在南越王这儿,就找来了。”
白玉堂咬牙撑起身,女孩忙把软枕塞到背后让他靠着,抹抹眼睛说:“你明明吃了药,怎么还没好?坐都坐不起来。”
白玉堂心中烦乱,又闭上眼:“我都不知吃的什么药,怎能好。”
句芒不解道:“是大祭司的药啊,我和猫哥哥找到了,他拿给你的。”
白玉堂猛然睁眼:“你说什么?猫儿拿给我的?怎么回事?”
“嗯。”句芒点点头,把当日情形告诉了他,说:“猫哥哥去找你,他说找到了和你一起回苗寨,后来你们都没回来。”
白玉堂听罢,一头冷汗地倒下去。
我好笨啊。猫儿他,当然拼死也会拿回这药,又怎可能不去岭上找我。没见到我,他怎样了?永年带走了我,也不会不接着等他。他说没说,我在这里?猫儿若知道我在,怎么不来看我?
除非他已在岭上,伤心而死;
除非永年未告诉他实情,让他错往他方寻找;
除非,他虽知我在,却无法前来……
白玉堂越想心越乱。那只凶悍猫,绝不可能轻易伤心而死。他若是去了别处找,也该随身带着药才是,怎会随手交给永年?那就是,他不能来。他不能来,为什么?
他拦下句芒擦汗的手,问:“你进来时,遇没遇到认识的人?你听说了我在这里,那猫儿呢,听没听说他在哪里?”
句芒摇头说:“我知道你想猫哥哥了。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如果知道,我就带他来看你。”
白玉堂松开手,一笑。半晌方说:“好丫头。等我好了,还带你玩。”
句芒沮丧道:“你应该一吃药就好了。怎么会这样呢?”
白玉堂心不在焉道:“大概拖久了不好治。”说着心中一动,永年真在药里做手脚,猫儿一定不容他。不能来看我,不能阻止永年,他怎么了?被囚,谁能囚住他;受伤,句芒不曾说有。
想到此,心悚然一跳。自己怎么忘了,来苗寨时他还病着。这些天接连的劳累,打击,如今他可是,病重起不了身?
猛的一阵心悸,白玉堂两手攥住被子,牙咬得咯咯直响。脑中只剩一个声音越来越响:他在这里,就在这里,在你近旁……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句芒望见也哭了:“玉堂哥哥,你别伤心。猫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白玉堂长吸一口气,收泪道:“句芒,你愿不愿留下陪我?”
句芒点点头:“我本来就是来陪你的。”
白玉堂抚抚她的头发:“好。我同王爷说,给你安排住处。”
旬日后,一天晚间句芒进来说:“玉堂哥哥,我悄悄看了好多天,最西边的院子除了王爷和医官,丫鬟仆人不让进,也没见人出来过。每次煮了药,王爷都自己送进去,不让别人动手。”
这么多天,院子都不能出。白玉堂忍下心痛,问道:“哪个医官,是不是与我同一个?开的什么药方?”
句芒摇头:“不是一个。什么药方,我,我不知道……”
白玉堂叹一声:“罢了,难为你。”想想又说:“屋里太闷,你和我出去吹吹风。哪个院子,你指给我看。”
句芒拿起外袍帮他披上,问道:“玉堂哥哥你要去?可是你还没走过那么远。我扶你吧。”
白玉堂不由失笑:“你扶我?你有多大力气。”
句芒高兴道:“你来看。”说罢一手挽住他,慢慢出房。指着院中一架木轮椅说:“苗人老了不能走路,就用它。我想来想去,让人偷偷弄来一个,白天藏在杂物房,王爷看不见的。”
老了不能走路?爷还早着呢。白玉堂呆了半天,尴尬道:“其实,我可以走得很远了……”
句芒低头望望:“玉堂哥哥,你的腿在打战呢。”
白玉堂一瞪她:“那是被你气的。什么破烂古董……”
句芒推着轮椅穿庭过院。一见座上那位好似煞神,众仆役敛息尚觉不够,哪敢出声拦阻。往西人越少,轮椅停在院门口,白玉堂撩衣站起。守院的门丁闻声跑过来,还未说话,被他一挥衣袖扫得转了几个圈,噗通坐倒。待头不晕了,眼前白影一闪,人已推门进房。
转过屏风,白玉堂停顿一下,紧了紧手心。踮起脚尖走到床边,果然有人睡着。屋子里没点灯,可他闭着眼也认得出,那是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