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盛开在心里的花。欣欣,你看见了吗?
小人儿紧紧拉着他的手,点头:那我可不可以住在这里。住在爹爹心里。
可以啊,有人在芦苇中轻轻答。纤长的衣袖拂开如雾如纱,雪白影子坐在船尾,飘摇难定,笑望他。
这么近,又隔了那么远,幻如空花。
展欣一拉父亲,仰头说:“爹爹,哥哥让我们住呢。”
展昭失笑,垂首掩饰:“叫叔叔。”
说话时船行脚下,白衣轻声笑,“小心变成落汤猫。”
展昭一踏岸,携了展欣飞落船首,微微摇曳波心。
白玉堂招手唤展欣:“小猫儿,近些。”
展欣依言走到身前,望见他唇半启,牙齿整洁白亮。伸手想摸一下,又缩回来,乖乖背在身后。
白玉堂微垂首,发如墨丝轻扬。抬手握住小人儿颈间玉锁,默然不语。
两双眼,目映澄江,闪烁如星。展昭未动,心已痴醉。
仿若一声轻叹,将玉锁塞回展欣衣领,白玉堂露出整排牙齿笑:“一看就知是小猫儿。长着你的眼睛。”
于是思念如丝徘徊,扯不断,就让它张狂泛滥。展昭说,“白玉堂,我的徒儿呢。你扣他作甚?”
白玉堂面朝芦苇深处,喝道:“小子,睡死了么?你宝贝师父寻来了。告诉他,爷扣你作甚。”
又一只小船畏畏缩缩爬出江面,于远躬身两手握住船舷,抖着膝盖说:“四叔拿着桨,一跳不见了,我不会……啊……”
“于远哥哥!”长声惨呼伴着展欣的尖叫,惊天动地。
白玉堂一皱眉掩住耳朵,目光随于远掉进水里,运声大吼:“蒋老四!”
说好来帮忙,只顾自己表演,惟恐人不知尔乃水老鼠。趁着能笑,赶快躲起来给爷笑个够。白玉堂暗暗发着狠,情绪摧毁一半。
展昭坐下一抚肩,微笑看着他。白老鼠顿然安静。
一定是岁月太深,目光太长。教我放出相思如线,哪顾得梦断何方,缱绻难收。
哗啦水响,舷边冒出两颗黑脑袋,于远扑腾着叫:“师父!四叔教我游水……”咕咕又沉下去。
蒋平一只手拽着他,嘻嘻打招呼:“小猫儿,想不想下来玩?”
展欣蹲下身看他,眨眨眼睛直点头。
小猫儿胆子满大。蒋平高兴起来,手一勾将她也拖下水,说声“走喽”,游鱼般回个身,一踏浪窜出几箭远。江面空留展欣的惊叫大笑:谁是小猫儿?是我吗?
展昭扭头看着,被白玉堂一拍脸纠过来,笑道:“看什么。你来,莫不是想只剩你我?”
展昭抬手握住他,眼含着一江清流,欲语还休。
“说,想爷了没有。”白玉堂笑问。
想到骨髓里,竟是自己也看不见了。展昭默然低头,手移到他腿上运力按摩。
他见他一直不曾站立。他却不见他眉睫遮蔽,藏之深潭的波翻浪起。
白玉堂一手扳住颌下,强令他抬头:“你这猫又想什么?听着,这世上,但凡真心所至,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爷今日便要你当面看着---”他一回袖,手中多了只琉璃瓶举到展昭面前:“认得这是什么?”
瓶中如白色细砂的晶体,隐隐闪着珠光。展昭待取来细看,被他手一撤握在胸前,笑道:“便是你宝贝珠子磨出的粉。跟着爷便是爷的,谁也碰不得。”
展昭心思翻了数翻,怨中不无苦涩:“白玉堂,你好不任性。须知留不得性命在,万般休矣;你便拿着它又有何用?早知如此,当初展某就该砸烂了塞口里,强灌了事。大嫂他们---”
他们也太会纵容。而你,又是几时变得这样笨。
白玉堂一伸手搭住他的肩,斜着拉近自己身边,低声笑:“刚问你那句话,若说不想呢,这时又急什么。你一日不来,我便一日不吃;大不了一死,看你悔不悔。今日既来了,你就看好---”
为何要如此。展昭紧紧闭眼。
你不在,生有何趣?白玉堂仰首将珠粉吞尽。若亲眼见我,又为你站立,你还能心如铁石,再次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