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越来越弱。永年伏低了搂住他,眼泪一颗颗落在胸口。他伸手抚上去,轻轻的生怕惊动了他:昭,休息一会儿,以后再说。我知道了,我竟然,我竟然让你,因为我的儿子……
展昭笑了一下,想说没有以后了,只是连这一句也无力出口。喘息一阵,用力说,我不想,留在这儿。去江边。
这句话说完,又昏过去。
醒来,听见江风阵阵。永年低头轻声问,昭,胸口疼不疼。
拼命将四散的意识拉回来。咳嗽良久,展昭说,不知能否等到日出。说罢自己又笑,明日复明日,等它作甚。
永年轻抚他的肩膀,昭,我让车夫回去,自己赶车来的。谁也不知道,我们此刻在哪里。
展昭阖目静息,微缓一缓说道,我让于远,启动了宝窟机关,原本想与你一同,葬身地底;既如今,到了此处,也便随遇而安;我死后,烦你将尸骨化去,莫留人世。
永年紧紧抱住他。昭,不要这样说。怎么可以。
展昭笑道,你若嫌麻烦,直接丢入江中亦可。
永年忽然松开,痴痴问,昭,因何对我交代后事?
展昭摇头,疲惫地侧向一边。因你恰巧在此而已。
永年再抱一抱紧,不甘追问:你本想与我同葬地窟,因何改变主意?难道不是感情的缘故。
展昭强睁双眼,笑一笑说,殊途人,何来同归之说。你也只应,数十年憾恨,老来,空手而回。
气息难继,他停下,闭目。一阵又道,可怜展熙,生此世间,何其无辜。你倒行逆施,此时尚,不思忏悔余生,也,也不知,还妄想什么。
永年一震,我还妄想什么?没有你,妄想何为,又何存?
从你留下那时,便已做出决断;你知道今天,知道我,知道你自己。
这般忍得,舍得。
好狠啊,昭。
可是如果爱,从来没有回应;如果你,当真要与我赴死黄泉;此时此刻,你又怎会忍心,身边还带着展熙?
昭,为何不要我看见,你铁般意志里,藏没藏着柔软的心。
被伤害,被剥夺了那么多,你都未曾真正想过,死时要我一同啊。
到如今还在告诉我,为了展熙……
江潮滚滚拍击,一浪一浪,打得心也粉碎。昏天黑地呆坐着,他低头轻唤,昭。
想问一个,再也给不出答案的问题。
曾几何时,怀中那么爱过的身体,无声无息。
他将颤抖的手,放在他胸口。感觉不到起伏。
脑中忽然,空荡荡不存一物。
昭,你是不是太累,睡着不愿意醒了。
他独对江水,望了一会儿,低头亲吻他冰冷的唇。
潮水涨上来,浸湿裤脚,水点溅上膝头。
不要弄湿昭的衣裳,会冷的。他想着站起来,将他紧贴在胸口。
柔声说,昭,累了就睡。我在这儿陪你。
抱着他,一脚一脚,没入江浪中。
宝藏起出,于远奏明朝廷,龙颜大悦,一一论功行赏。这一日拔营欲返新州,自己亲往城中取了画影,将展忠和展熙接来同行。
见面如实交代,展熙的身世。
展忠听着,默默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