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祺因对录音的要求还是比较严格的,这首歌他已经录了五六遍,声音都近乎沙哑,录音师听后觉得已经不错,可是高祺因觉得还是有些微妙的不满意。不过他也不好意思拉着录音师在周末加班,况且自己的嗓音只会越录越糟,于是最后决定周一再录。
等收拾完了录音室,望着窗外依旧能挡人视线的雨幕,梁峰提议:“等雨小了再走吧,车不好开。”
高祺因点点头,从包里拿了颗喉糖润嗓子。
他刚拿起手机调开声音,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尖锐的铃声在原本安静的工作室响得突兀,连带着眉角不禁跳动了几下。
屏幕上映着马鹏飞的名字。
高祺因依稀记得对方好像现在在出差来着,也不知道打给自己有什么指示。
等接起来后,电话那头马鹏飞急促的声音传来:“老板出车祸了。”
路上偶尔有车开过,但都不敢开快,于是一辆出租车在稀疏的车流中近乎横冲直撞便尤其显眼。
而车上的人还在不断催促。
出租车司机已经尽可能开到最快,还要分心安抚乘客。
高祺因头发还滴着水,这雨打在人身上没一会儿就能把人浸湿,更何况他在雨里拦了好久才拦到一辆车,但他只胡乱一抹。
一接到马鹏飞电话,还没听完就冲了出去,梁峰在身后叫他也没听见,只想着尽快,尽快到那人身边去。
一到医院,他才发现不知道病房是哪间,一边回拨着电话一边尝试询问护士,最后还是马鹏飞告诉了他房间号。
他顺着指示方向快步走去,才发现自己无论步伐迈得多快,都不会比心跳再快上半分。
站在病房门口,他甚至有些不敢打开门。即使最上层的高级病房楼层安静如斯,一派祥和,房间里也没有传出什么令人心颤的声音,他还是觉得手沉重到难以抬起。
结果进了病房,乐臻几乎是好整以暇地半躺在床上,单手敲着笔记本电脑键盘。
他站在门口平复着呼吸,反倒是乐臻看到他还有些惊讶,问他怎么来了,还朝他勾了勾手,说了句“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想喷他一句“叫魂啊”,结果声音在喉咙口哽了几下,最终化成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低喃。
进去走到病床边,他强行平静地回答道:“马鹏飞联系我了。”
乐臻抽了抽嘴角,骂了句“多管闲事”。
可转眼却看到高祺因眼角似乎有些泛红,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就好像窗外落下的暴雨在他的眼底也荡出了一圈涟漪。
公司室内空调开的冷气足,高祺因一直都会套件外套,此时那件外套被他脱下拎在手上,还不时有一两滴水珠滴落,而本人也近乎湿透,只有原本藏在外套下的T恤袖管还保持着原有的干燥。
他似乎毫不介意,眼神在乐臻身上转了好几圈,才开口问他怎么样。
乐臻没回答,反倒是下了床,高祺因想拦都拦不住。他去柜子里拿了条毛巾,不偏不倚地扔在高祺因头上,又拿了套干净的衣服,说:“看你这幅鬼样子,去冲一把换个衣服。”
高级病房自然是自带淋浴房,可高祺因钉在原地,目光移到了乐臻绑着绷带的左手,还是那个问题:“你怎么样?”
乐臻坐回床边,这回答他的问题:“没什么事,就是左手被划了道口子,再留院拍个片看看有没有脑震荡而已。”
高祺因又要说什么,却被乐臻挎着脸冷声打断:“冲澡去。”
哪怕是最开始不熟的时候,他都没见过乐臻真正带着怒气的样子,于是抿了抿嘴,不再说话,拿着衣物进了浴室。
车祸不严重,乐臻本来就没想通知任何人,只是让马鹏飞处理一下工作事务,可没想到他竟然通知了高祺因。
不通知公司其他人,是因为没必要,而不想通知高祺因,就是因为想到对方可能有的着急和慌乱,想到他可能又会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正如之前提及乐队,视线碰撞时在对方眼中读出的一些说不出口的话语。
他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等高祺因冲完了澡出来,乐臻又已经在继续拿着笔记本处理事情,仿佛这场车祸只是让他换了个办公室办公而已。
被冲洗了的头发还是湿的,高祺因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一把就搁在了床尾,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乐臻的手不说话。手上缠绕着好几圈纱布,没有露出一丝伤口的痕迹,高祺因的神色仿佛是要把那纱布烧穿,窥探那伤口究竟是什么程度。
乐臻注意到他的目光,停下手上的事,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的发尾还在滴水,有几滴顺着脸颊滑落,眼睛被浴室蒸气熏过后也和方才没什么两样,自己稍大一号的休闲T恤松松垮垮的挂在对方身上,露出了一边的锁骨,而另一边遮掩的白色的衣物晕了水也变得更加贴合,隐隐描绘出那边对称的骨骼形状。
乐臻突然觉得心跳有些过速,有些心虚地想莫不是有什么医生没查出来的内伤,正要说些什么,恰好护士进来查房。她记了几笔,例行询问了几句后,又多瞄了一旁的高祺因几眼,可被看的人只是低下了头,静静得不说话,当个透明人。
乐臻注意到护士的目光,“咳”了一声,皱起眉沉着声赶人:“没什么事了,哪儿哪儿都不疼。”
护士像被喊回了魂,又像是被乐臻隐约带着愠怒的声音吓了一跳,胡乱询问完最后几句,这才拿着记录板出去。
又只剩两人,和窸窸窣窣敲打在窗户上的细雨声。
乐臻看高祺因依旧不动,便用空着的右手拿过了床尾的毛巾,盖在对方头上用力擦拭,嘴上问道:“你就这样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