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区离哨所其实并不远,整片区域都十分安静。格瑞摸黑拿钥匙打开了大门,客厅的灯亮着,茶几上有尚未收拾的几个快餐盒,却一个人也没有。
格瑞叫了一声金的名字,脱掉靴子摆上鞋架,又把风衣和围巾一一挂上玄关另一侧的衣帽架。
没有人回答他。
银发的哨兵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握紧,缓慢地移动脚步,绕过沙发和矮柜,慢慢靠近他和金唯一的卧室。
一道影子从门后突然地蹿了出来,格瑞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与此同时,烈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格瑞面前,弓起了身体发出“呜呜”的低哑吼声。格瑞皱起了眉头,顺势将手放上银狼的头顶权作安抚,没想到精神体却坚定地低下头去衔住了格瑞的裤脚拼命将他将卧室的方向拖拽。
格瑞太阳穴一跳,几大步猛地推开了卧室的门——一室空寂,房间里唯一一扇原本谨慎合好的窗户已经大敞,夜风将垂在一侧的窗帘吹得高高飞舞起来。
金不见了。
当他转身向外跑去的时候,格瑞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金究竟去了哪里。烈斩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在夜色弥漫的无人街道上拔足狂奔,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要去感受脑中与他相连的另一端,但那条曾经金光熠熠的锁链如今早已黯淡无光,另一端被远远地抛进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哪怕格瑞知道它从未断裂,但他也再无法随时通过链接感知到金的存在和感受了。
像有一道闪电突然从眼前闪过,格瑞的步伐猛地一顿,突然改变方向往那个地下监狱跑去。哨兵的体能向来强到无解,他的速度很快,一到达目的地,格瑞就立刻用自己的S级权限刷开了大门。
这是一个连月光都无法到达的地方,格瑞的脚步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上引起令人头皮发麻的空荡回声,当他看到昏倒在监控台边的值班哨兵时,银发的青年终于可以笃定自己没有赌错。
他退出监控室,一步一步朝着关押室的方向走去。当他绕过最后一面隔断墙时,格瑞终于看到伫立在单向玻璃前的金。
他默默走至那人背后,整个过程中金只是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并无分毫讶异,好像已经预料到格瑞会找到这里来似的。
“之前那个向导呢?”金低声问道。
格瑞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面前空荡荡的关押室,淡淡道:“死了。”
“……”
不知是因为他回答的语气实在太过置身事外般的冷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金在听见这两个字后竟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迎面而来急促的拳风。格瑞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嘴角迅速地红肿了起来。金收回出拳的手势,用力地拧住了他的领口的衣料,将格瑞狠狠撞到了最近的一堵墙上抵住。
格瑞没有想要躲,金心想,他是自愿挨揍的。否则以他们的体格差距,自己根本碰不到他一分衣角。
他们靠的那么近,几乎到了鼻尖碰着鼻尖的程度。以他们的关系,这样的近距离最适合做的本只有接吻和做/爱。
金紧紧盯着那双好看的紫色眼睛,里面倒映着的是他自己的脸:“……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格瑞?”
“你像个入侵者,一声不吭地闯进我的地盘,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要找我的麻烦。”
“那时候我还不是向导,你也不是哨兵。如果不是后来的事,你肯定会变成我在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之一。我姐已经失踪快六年了,我早就……”
“格瑞……”
金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张了张口,又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再说些什么了。他揪着格瑞领口的手慢慢松了开来,整个人虚倚着他,缓缓低下头去拿额头抵住了哨兵坚硬的肩膀。
“……你别骗我,”金闭上眼睛,喃喃地说,“别再瞒着我,我……”
他的喉咙涩地发慌,好像已经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别,你别……”
——别丢下我。金其实是想这么说的。
在这近三百六十五个孤立无援的日夜里,格瑞原以为自己应当已经习惯,且曾以为金也是如此。
他们都已经离回忆里天真烂漫的少年很远了,没有人可以逃离时间的法则拒绝成长。他们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成年人,越来越适应成为像哨兵或向导这样擅长将自己湮灭进泥沼和黑夜里的特殊人群。
可原来根本没有任何人得偿所愿。
格瑞的手指穿过那头蓬松的金发,将人往自己的肩膀压得更近了些。嘴角伤口造成的疼痛存在感鲜明,他低低地开口:“不会的。”
“和我有关的事情,我全都想要知道。”金说,“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不想当个只配被自己哨兵保护的废物,我想亲手抓住那个人。”
“让我也参加调查,让我和你站在一起。”他突然仰起头来看着格瑞,蓝色的瞳孔里闪着光,“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吧,你去打架,我替你放哨。好不好,格瑞?”
格瑞单手捧住他的脸,拇指用力揩过他眼底的皮肤,良久之后方才沉声道了句“好”。
TBC
稍微补充点设定,等级领导权就是在任意行动中,在场所有哨兵向导中以等级最高者为领导者。而当一个哨兵和一个向导平级时,又以向导优先。
第六章
早晨八点,金跟着格瑞来到一塔正门口。不起眼的阴影里泊着一辆低调的白色金杯面包车,驾驶座的玻璃窗摇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格瑞拉开后座的车门,金站在他身后冲里面看了一眼,视线正好和副驾上的安迷修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