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努力?”鬼狐突然提高了声音,表情有些扭曲,“我多么希望她不要救我!你知道一塔的人干了什么吗?他们突然的闯入让实验被迫中途停止,药剂尚未完全注射入内,导致了我失去了最佳觉醒时机,只堪堪成了一个低等的C级。无法提升,无法进步,永远被吊着原地,在那个塔里受尽白眼。这就是她努力的后果!”
“鬼狐天冲,”金不敢置信地听着他的这一番话,“你竟然宁愿以生命为代价,去换那种本就不属于你的短暂力量?你疯了吗?”
鬼狐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笑声越来越低:“金向导,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能体会我的感觉——我已经受够了卑躬屈膝,为人牛马的日子,我当然愿意用任何代价去换一个把所有人狠狠踩在脚下的机会。”
金发的青年看着他,张了张口,终是喃喃道:“……你真是,太可悲了。”
“究竟谁最可悲?话别说得太早。”鬼狐诡异地抿起一个微笑,从背后拿出另一张小小的内存卡,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秋的视频日志持续了近半年,我把每一条都仔细看了一遍。在一塔营救孤儿院后,她作为间谍在那个制药组织中的处境就变得更加艰难。大约是在十一月初,也就是在倒数第二条日志后,一塔回复了消息同意她结束间谍任务,敲定于一周后正式收网逮捕所有相关人员。”
“大概在四日后,秋回复给了一塔最后一条视频日志。这条视频被秋做了单独加密处理,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发送到原来的邮箱中,”他晃了晃手中的东西,“这恰恰也就是我要与二位交易的内容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格瑞皱眉道。
“别急,”鬼狐哼笑一声,将内存卡重新插进了读卡器中,“你们看了便知。”
这次的视频,显然与之前的日志不太一样。屏幕加载了一会儿便开始自动播放,镜头正对着的椅子却空了很久很久。大约过了近半分钟,就在金以为鬼狐又在诈他们的时候,秋突然从镜头外走了进来。
她坐在椅子上,慢慢抬起头来。金看着她的脸,只觉得自己呼吸一滞。女性哨兵显而易见地疲态从表情的每个毛孔释放出来。她瘦了许多,脸色沉闷,只有那双与金如出一辙的蓝眼睛,像燃着一簇永远不会熄灭的火苗一样一如往常般夺目。
“这是我的最后一条任务视频日志。”所有人听到屏幕中的秋这样说道。
秋敛了眸子,轻声开口:“不得不承认,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就是相信我的塔,并将我在这里所得到的全部情报,知无不言地告诉了你们。”
“我是一塔的哨兵,我将无条件服从塔的命令。但同时我也是一个人,我还是一个……姐姐,”她停顿了一下,“我来到这里的初衷,是要协助塔阻止这个违法的组织,并将那种害人无数的违禁药彻底销毁,而不是成为一个共犯。”
“这种药必须消失,无论尝试使用它的是境外犯罪者还是一塔部队。不管成功与否,它将带来的改变都是整个哨兵向导群体的秩序所不能承受的。我不能接受出现更多无辜的牺牲品,所以我也无法执行最后一道命令,将配方交给塔。”
秋突然伸手握住了摄像机站了起来。那台机器在她手中颇激烈地摇晃了几下,秋用单手将摄像机举平,镜头终于对焦在了她的脸上,女性哨兵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具有压迫感:“我确实已经得到了最终配方,但它会被放在一个我从不离身的地方被安全的保护起来,没有人可以得到它,包括一塔。”
画面里的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要带走我的弟弟和那个不幸的孩子,同时,我要求一塔立刻停止一切有关违禁药品研究的科学实验。否则,这份配方和所有一塔涉案的证据都会被公之于众。”
“——从这份邮件发送成功开始,我将不再隶属于一塔。”
“完毕。”
话音落下的瞬间,进度条也走到了末端。秋的影像从画面中消失了,整个地下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原来如此。金发向导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记忆中的片段像落珠一般,被刚刚录像中秋的一段话似丝线一样穿连了起来。从金出生起,秋就是金记忆中最亲密的家人。她总是笑着,教会他正直和善良,教会他感恩和努力。秋引导着金学会如何控制身体里潜藏着的巨大力量,她明明是一位女性,却有着许多男人也无法匹敌的才能和胸怀,让金坚定不移地相信,姐姐就是自己生命中最接近“英雄”的那个存在。
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以至于直到哨兵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他才发觉了对方的靠近。
他听到格瑞提高了一些音量冲鬼狐发问:“你早就看过了这些录像带,所以当一年前再次出现由同种违禁药引起的风波后,你就决定了要背叛一塔。”
“最早的研究组织虽然被当年的一塔剿灭,但依然有一些边角资料顺着地下黑市在暗地里流通,时隔多年被人重新捡起也在我意料之中,”鬼狐道,“我本以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所谓的最终配方,但事实并非如此。”
银灰发色的向导双手抱胸站着,重新抬起脸来,表情有些扭曲地钉死在金背后的格瑞身上:“曾经的我只不过是缺了一些运气,而你,格瑞大人,作为一个同样被改造而成的哨兵,你居然成功地觉醒成了一个S级。你的出现让我嫉妒,但同时也让我有了新的启发。”
“我想让你感受和我同样的痛苦,我也要让你知道——什么是无法挽回、无能为力的滋味。所以,在我的‘建议’之下,他们成功得到了你的向导。”
在格瑞有所动作之前,金先一步冲了出来。
他的速度很快,仿佛是在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了鬼狐面前。银灰发色的向导猛地一惊,抬手想要格挡,但那一拳已经狠狠地砸在了鬼狐天冲的左脸上。
鬼狐痛得闷哼了一声,牙齿磨破了嘴唇。下一秒便被猝不及防地提着领口揪了起来,金又在他的腹部加补了一记重拳,然后用力地将人摔在了一旁的控制台玻璃上,单手掐着对方的脖子欺身而上,五指关节都泛着白色,一字一顿地开口:“你真是个人渣,鬼狐天冲。”
鬼狐喘着粗气呼吸困难,呛出了一小口鲜血。但脸上依然狂妄恣意地笑着,甚至伸手反攥住了金掐住自己的右手手背,直视着他道断断续续地喊道:“不!你会、你会感谢我的!你不仅会感谢我,你还会可怜地……求我!求我让你的哨兵活下去!”
金像被惊雷劈中一样呆在了原地,银发的哨兵乘他怔愣,立刻从后面冲过来将人与鬼狐强行分开,拉到了自己背后,同时阴沉着脸拔出配枪指着面前狼狈不堪的灰发向导,厉声道:“你闭嘴!”
鬼狐的身体慢慢滑落到地上,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一只手抚着自己脖颈边深红色的淤痕,另一只手抬起来随意地抹去了嘴角的血丝。
格瑞用力钳制住了金的手腕,但向导此时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身体仍然执拗地想要冲向鬼狐,声音嘶哑:“你说得话是什么意思?”
鬼狐扶着身边的柜子踉跄着站起身来:“当年,一塔在没有得到配方的时候便擅自用自己研制的初版药剂进行了第一轮改造,同期被注射的实验体,活得最长的是个A级哨兵,但他也在五年前死于精神紊乱,证明这种副作用并不会因为哨兵级别的高低而有所免疫。”
鬼狐看向金,挑衅似的抬了抬下巴:“你如果不信,不妨现在就亲自问一问你的哨兵——他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还有,他一直拖延恢复你们之间的结合,究竟是真的因为无所谓,还是为了保全你不被结合哨兵的突然死亡而牵连?”
TBC
第二十六章
金缓缓转头看向格瑞,眼底写满了不敢置信。哨兵咬牙,微微侧过头去不再看他,像是默认了鬼狐刚刚的一番话。
“没有我的东西,他迟早会死,”鬼狐向边上啐了一口血沫,继续开口道,“当年所有接受过注射的实验体全都死了,只有我和他活到了今天。但即使是S级又如何?这种病变源自基因内部,发展缓慢,且容易被忽视,然而一旦爆发就可以瞬间致死。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该如何控制它。”
“我和你不一样,我也不需要你的‘方法’。”格瑞冷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