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这实在是一副有点诡异的景象。巨大的灰熊眨眼间扑到近前,扬起的宽大熊掌似乎只需一下就能把面前小崽子的脑袋拍扁。但黑发的男孩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嘴角带笑,黝黑的眼瞳深处泛着可怖的猩红色。
尖锐的利爪伸到眼前,下一秒就能碰到又长又密的睫毛,而幼年太宰的呼吸依旧平稳。
然后,他动了。
他的动作不快,灰熊重种包括外面的每个研究员都能看清他的动作轨迹。但灰熊随即发现,即使它看清了这个小崽子的动作也无济于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分毫不差地卡在让它最难受的那个点上,就好像他的大脑是一部运速极快的精密仪器,瞬间就看清了所有反击路线,然后从中挑出了最佳的那个选择。
灰熊没法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发男孩绕过利爪,轻而易举地翻身骑上它的脖颈——
“哧——”
一股热血因为血压而高高喷出,溅了小小的太宰一头一脸。然后他没有停顿地用力转动手中匕首,面无表情地绞断了灰熊的颈椎。
今天的第五个。这个月的第十五个。
随着尸体轰然倒下,幼年太宰跳下来,一边甩动着酸痛的手腕,一边抬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温热的血液。
旁侧的小门打开,一个带着口罩的研究员走进来,声音里带着笑意对他说:“辛苦了,小太宰,拿到了很棒的数据呢。”
太宰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随后安静地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跟在男人身后走了出去。
——如果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这群人做实验的话,那还真是无聊啊。就像一棵开不出花的植株,没了那点利用价值之后,最后会被淹在水里,埋在泥里,在填了尸体的土里腐烂吧。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死亡……又是什么滋味呢?
水池边,慢慢走过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瘦削男人。
他蹲在池边看了看沉在水中的太宰治,半晌才低声说:“把他捞上来。”
远处监控室里的人通过麦克风接收到了他的命令,按下了两个按钮,水池底部立刻发出机械启动时的隆隆声,隔着厚重的水层闷闷地传了上来。
介于昏睡和昏迷之间的太宰慢慢浮出水面。
——随着他离开水池,才让人发现他身上牢牢禁锢着几条机械臂,刚刚就是这些东西把他一动不动地困在水底,让他无法脱离被冷水包裹的状态。
瘦削男人用那种审视所有物的眼神将太宰从上到下扫视一遍,似乎对他这种虚弱的状态十分满意。但人在昏睡中也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于是男人打了个响指,位于太宰正上方的喷淋头立刻喷出高温的热水,一股脑全部浇在体温已经低到一定限度的太宰身上。
几分钟后,在热水喷洒下的太宰睫毛轻颤,随后慢慢睁开眼睛。
“早安,小太宰。”男人笑着说,“感觉怎么样?”
太宰被架在空中,半睁着双眼看上去有点刚睡醒的迷茫,放空了几秒后他似乎记起了发生了什么事,在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后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还真是粗暴的邀请啊……”
他轻轻提了提嘴角:“……远山博士。”
“十五年不见,你就只有这个可说么?”远山博士遗憾地摇摇头,“不过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比小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对我说一句话的情况好多了。”
太宰耸了耸肩。
“特地把我抓回来是为了报复当年我炸毁你的研究所的仇么?”他说,“还是你到现在也没有放弃……把我的每一个细胞都研究透彻的这个梦想?”
“研究所。啊,那的确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我可以理解,年幼的斑类总是很顽皮的。”远山博士宽容地说,眼睛里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某种情绪,“至于你,你的出生可以说是我一手促成的,你是我的个人财产的一部分,我为什么要放弃?”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炸毁研究所的原因了。”太宰凉丝丝地笑了一下,“我在上个工作单位的老板和你在外形上有一两分相似,都是常年的白大褂和偏瘦的身材,这导致了我从第一眼看见他就亲近不起来,哪怕他指导了我三年时间。”
“亲近?你会和人亲近么?”远山博士只关注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这倒是很有意思……我还以为你受血统影响,会永远和他人保持一定距离呢。”
“……”
“实际上,我在这次下手前已经暗中观察你很久了。”远山博士声音平静,“在那个拐卖人口的仓库,你有看到我留给你的卡片么?”
黄昏、鸟鸣和躁动的山林出现在脑海中,满地血色为背景下,使原本浪漫的情诗呈出了十二分的诡异。
【我曾经拥有你,就像做了一场美梦;
我在梦里称王,醒来不过是一场空。】
太宰没有说话。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果然,那个是博士你啊……”
远山博士微微一笑:“我也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森鸥外是么?原职是医生,擅长用手术刀杀人,对幼女有点狂热的爱好。”
“……听上去像是个变态。”太宰看上去对这个评价十分认同,“但仔细想想他的确是个变态。你说的没错。”
“我还知道你现在在和一个黑豹种的‘隔代遗传’同居。”远山博士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继续说道,“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那个‘隔代遗传’——包括其他人——知道你的魂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