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刺青背后的身份,而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候。”公孙策的话恰到好处的转移了展昭的注意力,“刺青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必须沾染类似行云流水的显影药剂。听白义士说,你这已经是第二次显现刺青了。第一次可能是巧合,第二次显然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有人知道你的身世,正在通过这个来确认你的身份。”
确认身份?是想做什么呢……莫非是想借机摆弄开封府?想到这里,一向温润的人眼神犀利起来,不论是出于哪一种可能,展昭都不会让自己成为对方攻击开封府的借口。
一想到未来的某一天,眼前可能出现某个自称是主人的人,让自己听他的命令跟他走,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奴仆的规矩,展昭就觉得特别的……滑稽……
可不是滑稽么,即便当真入公孙先生所说,今时今日,还有人敢打他的主意么?他自嘲地扯扯嘴角,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不用他动手,第一个暴走的大概是某个正在头疼的人吧。
公孙策看到展昭神色微变,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知道此事必然大有不妥,他却也不想让这素来多虑的人愈添愁绪,当下开解道:“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还没有确实的证据,小昭你也不必有太大的顾虑。一直以来,官家对我等宠信有加,开封府也不是相与的对象。若是真的如我所言……”他微微一笑,自信之中带有几分诡秘,“不来则已,来了么,公孙策保准让他们后悔使出这么一招。”
包拯捻须浅笑,微微颔首:开封府不打无准备之仗,有了防备一击得中,必使对方有去无回。
“先生费心。”展昭感激一笑,朗声答道,“英雄尚且不问出处,展昭自问行事光明磊落,倒也不怕那等小人行径。”
“学生知道展护卫你不惧挑战,不过为了防范于未然……”公孙策看了看窗外越飞越近的张扬白影,笑道,“小昭,还是让我先用药把你那刺青洗去吧。”
不错嘛,白玉堂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了。
第七十九章心结未解
崇文殿的偏殿里,八王爷赵德芳倚在宽大的靠椅中闭目养神。
徐徐清风吹动了殿内帷幔的流苏,一阵清新淡雅的幽香隐隐而来,悠远绵长。
赵德芳鼻翼微扇缓缓掀开眼帘,几步之外一炉篆香堪堪燃尽,昭示着他已经在这里坐了近一个时辰的事实。照理说,被冷落了这么久,又闻了一肚子的安神香,再大的火气也消散的七七八八了,可大宋贤王的脸上还是淡淡的,不见喜怒。
这才真是要人命!
陈琳暗自抹了一把汗,垂手侍立一旁。身为后宫总管的他尚且不敢开口说一个字,其他侍从更是低眉顺眼,只求能八王爷的强大的气场之内喘口气,一个个不是面无表情的充木头桩子,就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看出朵花来。
“陈公公……”八王爷眯眼看看燃尽的更香,慢条斯理的说道,“陛下现在还没有空闲吗?往日本王觐见陛下并未有过这么久的等候,这次时间也太长了吧,还是说……”他蓦地挣开双目,犀利的眼神锐利如刀,直指打了个哆嗦的皇帝近侍,“陛下他根本不想见到本王?!”
陈琳见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屋内一干随侍也一齐跪下:“王爷恕罪,皇上一向情景王爷,岂会不愿见到您。王爷你可千万别误会……”
“若非不愿见到本王,你为何会在此处阻拦本王觐见?”赵德芳直起身子,眉头微皱,“难道陛下不在宫中?!”
“这……这……”陈琳伏在地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奴才并不知道皇上在何处。皇上散了朝之后就离开御书房了,奴才奉命在此侍奉前来的各位达人,不想王爷驾临……请王爷恕罪!”
八王爷闻言长身而起。陈琳是伺候帝王起居的近侍心腹,平日在宫中几乎寸步不离。可他毕竟是个宫人,赵祯虽然偶尔带着他出宫,但大多数时候并不愿意让他跟着,倒是那开封府的展昭跟随的时候居多。
一想到展昭,赵德芳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开封府众人没有说明,但他也知道那块黑炭的宝贝护卫前些日子伤得狠了,至今都没好利索,自然不可能跟在皇帝身边,剩下的就只有皇家影卫了。
但问题是,今日他并没有收到任何人的任何消息,如果不是诈出陈琳这番话,他还真不知道赵祯早就离开了崇文殿,身边还没有半个人。
胡闹!
赵德芳广袖微颤,攒紧了袖中的瓷瓶,这孩子……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费神!
“来人。”他低声冷喝,将隐于暗处的守卫叫了出来,正待吩咐他们去找凭空失踪的皇帝陛下,屋外却传来宫人面君的声音。
“皇叔久候了,这么着急找朕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赵祯缓步走进书房,径直走到御案之后坐下。他挥了挥手屏退一干侍从,看向八王爷的神色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要知道,这位少年天子虽然宽厚仁慈,却一向对这位名义上的皇叔不假辞色。
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陛下。”赵德芳轻轻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他认真的看着耐心等待下文的少年天子,长叹一口气,从袖中掏出瓷瓶放在了御案之上。
初见此物,赵祯恍惚了一会儿,随即清明起来。他微微勾起唇角,看向八王爷的神色又复杂了几分。
“行云流水,想不到皇叔居然弄到了这个东西。”他轻声说道,没有疑惑,没有惊讶,却也没有赵德芳想象中的急怒或者讽刺。堂上的青年只是心平气和的将瓶中之物的名字说了出来,既不否认也不隐瞒,唇边那抹轻笑不带有一丝温度。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泣的孩童。
赵德芳双肩一抖,缓缓跪倒在地,声音喑哑:“微臣……有罪……”死罪!低垂的头颅微微颤动,冰凉的地砖上多了几滴不明的水渍。
赵德芳跪在御案之前不敢抬头,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双明黄的靴子,肩上忽然一暖,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便被人扶到一旁坐下。
“地上寒凉,皇叔腿脚不好,还是多休息得好。”赵祯深深看了他一眼,负手转身,等他重新落座之后,赵德芳也拾掇好了破碎一地的心情,恢复了八王爷的风度。
赵祯拿起桌上的瓷瓶细看一会儿,偏过脸:“皇叔从何得知‘行云流水’?”话未落音,便自嘲的笑笑,“是朕愚钝了,母后自然不会说出来,那就是疯癫了的太后了……”真不该放着那个女人不管啊,李家的女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臣……”赵德芳张了张口,还是点了点头,“臣确实从李太后的只言片语中所得颇多,虽然觉得有些惊诧,可以臣对先皇的了解,也不无可能。”他自嘲的摇摇头,“断绝自身血脉求得荣登大宝的人,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要说手段,他和赵爵从来都不少,不然怎么能一内一外扶住朝政这么多年。可若说心狠,十个他们加起来也比不过先皇!
古有云,太上忘情,不滞于物。
忘情非无情,却是大爱无形福泽众生。然而,什么才是福呢?
赵祯晃了晃瓷瓶,听着瓶中液体的轻响,蓦地拔掉瓶塞倒了些液体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