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哭成这样,一圈大人也不好再责备了。
霍清流一脸疲惫,只有赢季知道原因。头天晚上过于激烈持续时间又长久,霍清流翌日又被小孩拉出来,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
秦王一到,余人极有眼色,悄然拉起小王子退开。片刻不到,柳林安静下来。
赢季端起耳杯放在鼻尖嗅了嗅,霍清流眼底充满疑惑。跟着赢季的衣袖在他眼前划过一道华丽曲线,一杯琼浆尽数洒进兰池。霍清流远山微蹙,不知秦王意欲何为。赢季微微一笑,提起炉上小壶又满了一杯递给他。
“难得你被那竖子缠着还肯出来,寡人为你斟上。”
霍清流毫不犹豫接过玉杯一饮而尽,淡淡道:“一个稚子罢了。”
“大王好兴致。”言下之意暗讽他连每日午后的大臣谒见也推了。其实这有点冤枉秦王,任谁儿子出了意外也要多关照些时日,更何况还有晋阳宫丧子一事,赢季子嗣单薄,大臣自然很有眼色,这些日子朝议后极少觐见,但凡不是紧要事能推就推了。尽管如此,赢季也不过比往日早回来一时半刻罢了。霍清流这么说,其实也未必真是讥讽他,多半是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他们极少有这么轻松相处的时候,往日里虽说也没有剑拔弩张,但大多日子都被一种无形的压抑笼罩。即使是称霸一方的强秦之主,也有难以喘息的时候。他们活的都不轻松,只是没人会说出来。赢季细想起来,这确实是第一次和他在后殿之外的地方独处。很不想破坏这种愉快的氛围,霍清流刚才那句大胆的嘲讽也就被他刻意忽视了。
摸了摸鼻子,赢季有些心虚的一笑。
“怎么,还难受呢?”赢季在他后腰下面轻轻一拍,然后就看见霍清流像炸了毛的猫似得弹了起来,声音更是透着紧张。
“大王!”声音不大,但明显带了一丝警告。
赢季:“……”
赢季扶额,叹道:“清流不必害怕,寡人不好野合!”
“这边坐吧。”赢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见他不动,又道:“寡人今日有事与你说。”
闻言霍清流这才与赢季保持了一定距离,在他下首位置坐了。赢季见此也不好再多说,就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郯、莒两国依附赵国多年。徐、霍自周天子封侯之日起就依附楚国。”
毫无头绪的话,霍清流莫名其妙。他很清楚秦王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侯国,果然赢季又说:“徐国公子术上月迎娶了莒侯之女,郯侯的女儿嫁给了赵王幼子。”
“如此一来,郯、莒、徐三国形成了一个小同盟,又不致失了楚、赵两大国对各自的庇护。”
“寡人就是想告诉你,近来霍昭平有点小麻烦。”
霍清流莞尔,却摇头道:“他未必会看做麻烦。”
“哦,清流怎么说?”
“徐国地处楚、霍两地正中,自古左右逢源以求平衡。肯和昭平攻打郯国是其野心作祟,不惧赵王声讨乃是自恃有楚为后援。衢州自古出名器,徐国丰富武备自是不想失去霍国这个盟友,何况徐侯的一位夫人还是吾王的女儿。”
赢季点头道:“有点道理。不过——若是公子术娶的这位莒侯之女,母亲是赵国人又会如何?”
“这……莫非——?”
赢季笑了笑,“寡人不过是使人促成了这桩好事罢了。清流不必谢了。”
霍清流很克制的咳了一声,心道我没打算谢啊!
纵横之道不同时期不同策略,往往较量的是发动者的谋略与远见。
这些不过是小事,名义上是给霍昭平制造一些小麻烦,伺机为他父亲潞城君报仇,实则以秦王暗藏韬晦深谋远虑之城府,这般费周折绝不仅仅是为破坏徐霍同盟这一事。
从赢季所言不难看出,如今秦国已经开始有所动作。
命运的巨轮已经缓慢启动,每个人都将无法逃避被它碾压的悲剧。
接下来二人又闲话一阵,无非各国局势动态。赢季偶尔提起燕国,霍清流也没表现出特别关注。赢季心情大好,忽然起身折了一枝柳条,然后就见秦王快步走到水边把柳条往水里一划,出水后嫩绿的枝叶挂满晶莹水珠。跟着他就走回树下,居高临下看向仍在席上端坐的人,正色道:“春日祓禊乃是古礼,你却不来。今日晴好,兰池沐浴想你必定不肯,倒是有酒也可嘻游,就由寡人为你补上祓祭祓除不祥罢!”
霍清流磨了磨后槽牙,却知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当下大礼拜了下去,高声道:“臣谢大王!”
赢季勾起唇角。
“免!”
随着“免”字落下,柳条轻轻扫过霍清流额头,霍清流无奈合上双目。
跟着双肩依次被柳条扫过。
第25章天下至宝
霍清流是第一次来章台宫。接到黄门诏命时他非常惊讶,按说那个地方不应该是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该去的。然而田必带人早已为他备下盛装,甚至连秦王钦赐的古拙宝剑也呈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