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走到书房,客卧的门“吱”的一声,咧开道缝。
门口的人绷着张脸没什么表情,鼻尖挂着汗,胸前和腹部大大小小的红点星罗棋布,再往下……穿着睡裤呢。
“帮个忙。”明诚把手里的药膏递过去,扭身拿后背对着人家。他刚才快把自己扭成麻花了,也没够着背上的水痘。
明诚坐在床边,没穿上衣还热,他紧张。以前进澡堂子他从来不让人家搓澡,他后背怕拍,拍一掌,麻一片。眼下就这么把弱点亮给人家,总觉得有点任人宰割的意思。
好在明教授使的是一指禅,手指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柔和粘腻的清凉。明诚放下心来,开始给明楼分析刚刚电视里那局比赛,如果他来打,该如何如何,新学生闷葫芦似的,也不知听没听懂。
好不容易抹完了一面,明教授嗓音有些哑:“还有哪?”
“没了。”明诚转过身来笑:“多谢。”
明楼拧着药膏盖子,目光定在明诚左肩。距离上次看到这道疤,已经过了很久。暗红色的河流依旧刺目。它烙在他身上了。
残留着薄荷味的手指,从岸边缓缓拂过,明诚心脏扑腾着,他下意识地想躲,可到底也没躲。
明诚嘴角翘起一点:“明教授……心疼啦?”
明楼一怔,终于也笑了:“明知故问。”
明诚歪了歪头:“那还挺值得。”
明楼望着他,不知该骂还是该夸,只好正正神色:“穿衣服吧。然后早点睡觉,还有,再痒也不许挠。”
不能再落疤了。一个也不行。
脑袋从睡衣领口里挣脱出来,两天没洗的油头翘得更厉害,明诚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您这么早就睡?”
明楼鼻音嗯了一声,带门出去了。不睡干什么?大晚上的,柳下惠不怎么好当。
明诚的低烧持续了四天,水痘终于开始结痂,几天后痂掉没了,明诚好好洗了个澡,只是临走了明教授也没吃上虎皮青椒——等明诚恢复元气有心思下厨时,青椒早就瘪了。
比赛在即,明诚抽时间还得跟队友磨合,讨论战术。Fever头一次参赛拿了个亚军,奖品是机械键盘。明诚表示满意,毕竟季军队只得了五个鼠标垫。
庆功宴上,大家喝酒吹牛,痛骂冠军队打得真他妈脏。小师妹坐在边上,梁仲春格外春风得意,酒杯一磕当即拍板,社团出钱,奖励每个队员一件专属战衣。说是战衣,不过就是网店订制的廉价T恤。
明诚那件正面印了个孤胆英雄,从熊熊烈火中挺身冲来,万夫莫当。
背上一行飘逸行楷:z大第一影魔。
第二十九章
梁仲春一心扑在电竞事业上,压根没功夫维系异地恋,隔着电话线吵过几回还是提了分手,姑娘大概早有心理准备,跟梁仲春说:“你要是想好了,那就分吧。”
喊了好几年的媳妇说散就散了,梁社长萎靡之际四处约人吃宵夜压马路,嘬着烟圈跟小师妹倾吐自己赢了世界输了爱情又如何,感慨了俩月,小师妹成了新女友。
FEVER后来又参加几回比赛,但直到大四那年,才拿了地区冠军。不过没梁仲春什么事儿,他早就把社长的位置交了出去。明诚也没参与,他进了家能源公司实习,每天早出晚归。
明诚的顶头上司是位自我要求极其严苛的中年女士,工作家庭一肩挑,还有精力搭衣服配香水。
明诚送文件时顺带着跟她请假:“贵姐,我这周五毕业典礼……”
贵组长答得爽快:“那你这几天就不用过来了……下周一的项目报告会,你跟我一起去,没问题吧?”
明诚条件反射似的回了句“没问题”,出了门才想起来后悔。之前他问过前辈,说毕业生正式报到前怎么也能有个半个月的过渡假,没成想,到他这儿就改为无缝对接了。
一想到明教授特意排开了工作,明诚不禁惭愧,他给明楼发微信表决心:您定,您要是说走,我就去找她理论,大不了这工作我不要了。
明楼回他:想好了?那我就订机票了。
一边是期盼已久的毕业旅行,一边是他过五关斩六将才抢到手的饭碗,明诚坐在工位上憋了半天,怂怂地敲了一溜省略号。
那边似乎早已料到: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怎么补偿我?
同事们彼此招呼着去餐厅,明诚跟在后边抿着嘴乐,旁边两个大姐瞧见了说:“还是年轻人有活力啊,吃个饭都这么高兴。”
有饭吃当然值得高兴,只可惜公司只管一餐。晚上寝室三个人各自捧着盒饭看电影闲扯淡,梁仲春心情也不错,他今天面了家外企,对方很看重社会经验和沟通能力,这回估计有戏。
郭骑云替他高兴:“咱们得庆祝一下,阿诚等你明天下班,咱出去吃顿好的。”郭骑云没有找工作的压力,他考上了研究生,还得继续在Z大奋战几年。
明诚说:“几点都行,我明后天都放假。”
一听这话,梁仲春来精神了:“我听说咱班那些女生要去海边玩,咱仨也去呗,喝点啤酒撸个串,还能看美女。”
明诚想了想说:“或者去爬山,半夜开始爬,看完日出直接坐车回来,不用住宿,省钱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