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那么近，我身上全是水，很凉的。”

平和岛静雄一边说着一边愧疚地将相册摊开，心想着这种破天气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干，还是先给甘楽道个歉吧。没想到的是甘楽竟然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没事。”

折原临也有些惊讶没事这两个字怎么从他的嘴里这么轻易地蹦了出来，或许是他今天累了，或许是他看到平和岛静雄的眼神时起了恻隐之心，哈哈，恻隐之心，原来他也会有的么。

这是折原临也自扮成甘楽以来头一次觉得有些对不住平和岛静雄，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换来的信任，终究会有破碎的那一天。他看着平和岛静雄将上衣脱下来拧出了一把水，看着似是用什么擦过了的相册，心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送这本相册的初衷。

“没关系，我可以再做一本哦。”

平和岛静雄不说话，只是一页一页地翻，似乎是在担心水浸得透了相片会粘在一起。折原临也忽然哭笑不得，那就像在煎一只鱼，怕单面焦了就只能不停地翻来翻去，翻来翻去。

他想说，那个男人的手是很笨的，方法也很笨，什么都很笨。

平和岛静雄关了灯后，背对折原临也坐了下来，借着手机不算亮的光，那本相册就摊在他的脚下。折原临也在不远处枕着胳膊侧躺着，或许是帐篷里暖和，在外面几乎冻住了的金发开始变得柔软，一条条细细的水流顺着那宽阔的脊背开始流淌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此刻平和岛静雄的上衣拧干后放在了一边，只剩一条黑色的长裤贴在腿上，显得身形更加修长。

折原临也的红眸眯了起来，他想留住那个背影，他忽然希望时光可以定格在这一刻，让这只怪物始终只将自己看在眼里，哪怕是偶尔它可能会爆发甚至威胁他的生命，他也想。

平和岛静雄正在将一张张册页弄平坦的时候，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暖意，他低下头去，看着绕在自己胸前的那一双细细的胳膊时，轻声问道：“是不是太亮了？”

折原临也摇了摇头，顺便用他的唇在那裸露的后背上蹭了几下，啊啊，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被发现就真的死定了，原来死亡可以逼得这么近。一瞬间，他的身份暴露只是一瞬间的事，也只是一瞬间，他可能会死。

活动着双腿，折原临也绕到平和岛静雄身前躺了下来，这怪物的身上总是传来让人安心的温度，真是讽刺，明明危险也是这具蕴藏着无限力量的身体带来的不是么。

平和岛静雄低下了头，“……对不起。”

折原临也想来，自己果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他敷衍着，坐起身几下将相册翻到了最后，“嘛，小静，我在最后给你写了句话哦，你看！”

平和岛静雄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到什么字，折原临也也愣住了，哎？洗掉了么。那上面本来写着【当世界上不再有甘楽，小静看到它的时候可要想起我哦~~】，可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折原临也想难道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么，不想小静将来看着这句话难过么，他靠说话为生活了小半辈子，没人比他更了解语言对于一个有感情的动物的杀伤力。

“你……写了什么？”平和岛静雄将相册举了起来，借着光仔细去看，“啊啊，看不清了。”

折原临也的薄唇边扯出一个浅浅的笑，从平和岛静雄怀里起身取了一只笔回来，在之前写了字的地方重新写道:【人类LOVE，小静LOVE~】

落笔到最后，折原临也留了名字——折原·甘楽。

平和岛静雄看着相片上的字，本该额边青筋微起，吐槽折原家的人都是这么博爱不成才对，结果到头来硬生生让后面的字弄得有些脸红，根本无暇顾及了。

平和岛静雄从来没抱怨过自己脑袋不够好使，可碰上甘楽以后他时常暗骂自己笨。话说他一个堂堂的大男人活到25了，工作环境绝对算不上纯洁，怎么就这么迟钝！虽然他英语不够好，love还是认识的，那么甘楽这么写是认真的？还是说这不过是现代人在表达自己的感情时有些夸张罢了？

他想知道，他想知道甘楽是怎么想的。汤姆桑曾经教过他，你要是看出来人家姑娘有这个意思，你一定要先开口才行！不要以为女人跟男人一样脸皮厚到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要是被拒绝了这以后还怎么愉快地玩耍了。

平和岛静雄叹了口气，还愉快地玩耍呢，她是个什么意思要是能看出来也行啊。

或许是相册勾起了他的回忆，让他在一瞬间想通了许多事，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甘楽已经从不可动摇的存在变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平和岛静雄没有经历过爱情，但他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或许他应该像扔出一只自动贩卖机一样不顾后果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将剩下的一切都留给甘楽。

这样很自私，但是，想告诉她，想得到她的一个回答。

“那个……甘楽……”

“嗯？”

折原临也一抬头，对上平和岛静雄的目光时，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眼神，是不是看错了？折原临也向来自负能从一个人的眸光中读出其中暗含的意味，然而这一刻，他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

不好……情况不太好……

平和岛静雄犹豫了一会儿，手里还握着那只相册，半晌后似是下了决心一样说道：“甘楽，我——”

“小静等一下！”

折原临也刚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伸出去的手就被一把抓住了，平和岛静雄低着头，金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眸子，折原临也看不到其中的色彩。

“我可能是喜欢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喜欢……但我真的是想告诉你。”

声音不大，甚至一点自信都没有，折原临也彻底愣住了，他承认自己总是刻意暧昧两人的关系，可他绝对想不到小静这种单细胞竟然真的会有开口的一天。怎么会这样？是什么触动了这怪物的那根弦？

“我……我……小静我……”

折原临也试着抽了一下手，平和岛静雄一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甘楽没松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松开手后退了一小步。??

?“对不起……我……”折原临也想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快想办法，再说不出点理由的话……

“啊啊，我知道的。”平和岛静雄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像我这样的人，要钱没钱，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工作，还……还总是破坏公物，别人都唯恐和我扯上关系，怕是没有人会愿意和我这种人一起……这我都知道的，你不用——”

“我……”折原临也张了张嘴，好多话噎在嗓子里酸酸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小静啊，你在想些什么，甘楽是假的你知道么你个单细胞，她从来没有真正存在过，这个世界没有一个角落是属于她的，你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虚无的影子，当你透过这层一碰就破的幻象看到本质时，你就会知道，那其实是……是你……最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