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让语气平静,十分坦然,仿佛在说一句很平常的话,说:“微臣是心疼魏公。”
心疼?
魏满足足吃了一惊,登时侧头去看林让,只觉他的话不可思议。
一个陈营的细作,竟然来心疼自己?
魏满是一个强者,是一个霸主,想要成就自己的霸业,不,甚至是皇图,就是这样的魏满,还需要旁人来心疼?
他总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一切,这样的魏满,没有人会心疼他,甚至没有人敢心疼他。
而林让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气淡然,并不像在说谎,如同问了一句今天吃什么一样简单,自然。
魏满吃惊的看着林让,眼神中的纳罕再也抑制不住,盯着林让,想要知道他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林让平静的说:“魏公本有大好前程,为何要为了一个郯州牧,而让自己背负永远也洗刷不掉的污点?”
很多人觉得魏满是奸雄,其实魏满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反而有勇有谋,可圈可点。
但他这辈子也做过一件最大的错事,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便是屠城郯州。
林让早就知道未来的轨迹,因此更不希望魏满“重蹈覆辙”,如果可以避免屠城郯州这样错觉的决定,魏满便能更得人心,日后的宏图霸业也指日可待。
林让说的无错,他是心疼魏满的。
林让又说:“那郯州牧可值得魏公用一辈子的名誉来对他?他根本不值。魏公口口声声鄙夷郯州牧伪君子的做派,倘或魏公下令屠城,那么又和自己厌恶的伪君子,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丘之貉罢了!”
的确,这只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本质是一样的,又有什么资格鄙夷嘲笑旁人?
魏满定定的看着林让,眯着眼睛,似乎正在思索什么,其实魏满仇视郯州牧,不只是因着郯州牧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
魏满也是在气自己,他想保护的人,全都没有保护好。
当年列侯去世在山林大火之中,魏满颓靡了很长时间,后来郯州牧杀害魏满的父亲与弟弟,魏满心中那种憋屈了许多年的怨恨,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想要报复。
也狠自己,无论佣兵多少,无论如何位高权重,他想要保护的人,永远也保护不了,不止如此,还会给他们带来无限的危机……
林让见魏满脸色阴霾,便从怀中拿出券书来,这是他们在郯州府署立下的字据,只要魏满在郯州之内,便要听从林让的安排。
林让突然把券书拿出来,放在魏满面前,说:“魏公是言而有信之人,想必不会不答应卑臣的条件罢?”
魏满眯着眼睛,说:“你敢威胁于孤?”
林让十分淡漠的说:“情非得已,还请魏公见谅。”
他虽说着让旁人见谅,但语气可一丁点儿也没有让旁人见谅的感觉。
魏满冷笑一声,说:“如今你已经离开了郯州府署,身在孤的魏军大营之中,别说是券书了,这个营中,包括你在内,都是孤的,不过一张小小的券书,孤想撕烂,你还能阻拦不成?!”
林让听着魏满那霸道的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太多表情,不过听到他说“包括你在内,都是孤的”之时,其实心底里还蛮欢心的。
魏满这样霸道蛮不讲理的宣言着,哪知道……
哪知道林让笑了一下?
笑的好看是好看,只是为何要在这种时候笑?
而且不是冷笑,不是哂笑,不是讽刺,真正的笑,笑容之间隐露着一种温柔与满足。
魏满登时头疼不已,若是这般,真的无法再聊下去了!
林让对魏满说:“只要魏公答应不会屠城,不会滥杀无辜,卑臣愿意立下军令状,助魏公复仇,夺下郯州,取郯州牧项上人头。”
魏满见他信誓旦旦,虽心中狐疑,但不知怎么的,看着他那张面容,便下意识的想要信任他,依赖他。
魏满说:“军令状?你好的胆子,魄力倒是不小。”
林让坦然的说:“还请魏公应允。”
魏满也是较上劲儿了,便说:“好!孤就答应你,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但孤可与你说好了,郯州军虽没有多少兵马,但他已拉拢救兵,除了你已经见过的赵梁杨氏兄弟二人的十万兵马,另外姜都亭的数万兵马之外,还请了其他救援,你可有这种把握攻下郯州?”
林让一脸平静,那态度在人眼中看来时分桀骜不羁,说:“不劳魏公担心,卑臣敢立军令状,便不会食言而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