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师傅陪女儿一陪就是十天半个月,据说是请了年假专门和国外留学回来的闺女享受天伦之乐。老人家享福了,徒增一倍工作量的王也可就苦了,每日回家都得过了十点半,眼下的那一圈黑越发浓厚。
好不容易苦哈哈的挨回了师傅,结果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道别:升职咯,被上头调到了总部,以后不在这块胡同送啦!
事出突然,一干快递员都没准备好交接,虽把属于师傅那一片的工作量分给剩下的几位快递员,但作为徒弟又常跟着师傅跑腿的王也自然被分配了最多的工作量。
这下好了,虽说不用十点半才能到家,但推迟一个小时睡觉也堪比拿走了嗜睡如命的王也的半条命。
吃完了送走师傅的散伙饭,没对象也没小孩要陪、又不想跟着同事们去唱k的王也思来想去走去了仓库,时间还早,再扫几个件,为明天的懒觉挤出时间。
今晚的仓库空得很,平日里还有些勤劳养家的快递员在里面加班忙活着拣货,现在也都去欢送师傅聊以休憩,只有王也一个下班时间准时消失、给钱都不加班的人癫癫跑来装勤奋。
同事们不懂他的脑回路,快递员是个搞提成的工作,底薪低得很,想要赚上像新闻报道那样一两万的钱,就得没命的跑。就算不这么拼命吧,想赚个够生活够来点小娱乐的钱,那加班也是常态,八个小时工作制几乎就是虚设。
可王也不加班也不早来,每个月就领那份该拿的,年纪轻轻明明可以靠着体力多拿个一两千的工资,却一句我要睡觉拒绝了。少见几次加班也是答应了找他寻求帮助的同事才留下来,不然下班之后基本见不到这人的影子。
师傅咂咂嘴,说他定是没成家不知养好几张嘴的艰辛才能这般任性,边叨叨地把他年轻时的辉煌事迹调出来当正面例子又说一通,边把王也相亲失败的原因全安到他懒洋洋、不上进的样子上推。
王也摸摸鼻子,连声应和,死不悔改。
按理说,王也如果想要个清闲自在的工作也是唾手可得的事。他的家世,他的学历,要不是上头的赵叔帮忙瞒着,如果让同事们知道了,定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跑来作这种又苦又累还没得赚的工作。
可他偏偏就来这不讨好的快递公司来了,笑嘻嘻地跟着同事们一起送快件,一起聊派送期间遇到的奇人奇事,一起义愤填膺地骂那些个没素质的收货人。
王也觉得这样平淡无奇又忙忙碌碌的生活也挺好,又不是演电视剧,要那么跌宕起伏、激昂澎湃、狗血横飞干嘛?
青少年时期见得够多,他已经腻了。
可偏偏这电视剧一样的生活阴魂不散,隔了几年又缠上了王也。
不过这次要为它喊声冤,因为这次是王也鬼迷心窍,自己跑上去拉绳缠住自己,还顺手打了个死结的。
绳子是从快递盒里冒出来的,说是绳子其实不太准确,以它的花纹和宽度更像是条用来包装的缎带。只不过从国外寄进国,可能是海关分拣完后没有封好,也可能是上一级的快递员没有注意,便让缎带的一节露在了外面。
王也发现的时候撅了撅嘴,一边谴责快递点的人员工作不仔细,一边扯着绳子,用美工刀剌开胶带打算拆开盒子重新封装。
瓦楞纸箱被他翻出两个咔咔的声响,盒子中间是个被防震气囊包围的产品包装盒,缎带就绑在这盒子上面。而另一条缎带上还挂这一个小标签。一面是花体的英文,一面是飘逸的行书字,上面写着:一次插入,一身难忘。
……
王也倒吸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产品包装盒,转到正面看到了上面的图片:一根狗尾巴草模样的细棒子。
包装盒上全是英文,但在中央体贴的贴了一张中文产品说明,马眼震动棒,这五个大字印在最上头。
他吐出倒吸入的那口气,迅速将东西放了回去,缎带塞进防震气囊与包装盒之间,用哪都通专门订制的公司胶带粘了个严丝合缝。然后转到贴着快递信息的那一面,如他所料,收件人这一栏写着四个让王也的心思百转千回的大字:南阳村夫。
王也按着手里的盒子,把它塞入快递车里,回忆着化名为南阳村夫的真实模样。
身形修长,皮肤白皙,一细长小辫挂在身后,尾巴似得晃悠。遇到小姑娘,帅气冻人的板直了就穿着件薄毛衣的身子,一双眯着的桃花眼笑得撩人,比那张粘了蜜的嘴还能留情;遇到大老爷们,笑就淡了下来,裹着条刺着苏绣的披肩加毛毯在寒风里发抖,不咸不淡地说着客套话。
一看就是个被山水河流滋润出来的小少爷,仗着一张标志的脸招蜂引蝶。
此人真名叫诸葛青,诸葛孔明的诸葛,南阳村夫这昵称怕就是从这姓氏引申而来的。
那位曾经躬耕于南阳的老前辈,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一代军师,重才不重色的卧龙先生要是知道百年之后有了这么一个耽于情色的双标,会不会气得拿着大羽扇子直拍手掌,呜呼哀哉一句:扶不起的阿青啊!
王也拿两成的脑子指挥手指给其他快件录入着情况,眼神和着心思分了八成黏在那件送到诸葛青手上的成人用品盒子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给诸葛青送成人用品了,上一次是个吓破整个快递点的仿真用具。一干没见过世面的男人好奇心起,查到最后发现是个用来走后门的用具,大惊小怪地咂舌,念念叨叨地猜想着这收货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有如此这般的恶趣味?待到王也送完货物回来,还有几个人凑过来不怀好意地问他,王也想了想,用“没见到脸”和“要尊重客户隐私啊害怕被举报了扣钱没敢细看”给糊弄了过去。
但是南阳村夫这个昵称太过显眼,而那诸葛青似乎把它当作默认称呼,又是个一天可以有七八个快递同时要送的网购狂魔,什么东西都用这个名称接收。王也担忧那几个心不死的家伙,仗着自己是他那片胡同的临时负责人,在拣件的时候便悄声全将它们拢进了自己的怀里,倒也没让这些人发现。快递工作忙碌非常,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在意那次的成人用品小插曲了。
王也倒不好奇诸葛青为什么要买这些成人用品,也不在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看不过这些人因为个人的特别兴趣就想着探究他人隐私的毛病。成人用品说白了也就是个解决生理需要的东西,和到处都是的安全套没区别,就算长得古怪了点那也是个人的自主选择,又不违法犯罪的,什么时候还有个好坏之分了。
只不过买得这么勤,那一看就带着点睡眠不足的疲倦和亚健康的青白脸色,撑得起来这些东西的运作吗?
王也忍不住想,尤其当他在送货时路过那条狭胡同,余光越进去见到长相身高各异的外卖小妹们乐颠颠地敲着门时,万千思绪乱飞向一个终点:咋这人有这么多妹子投怀送抱的,还需要那些玩意儿安慰自己呢?
他想得太入神,收件的大爷要了半天笔签名都没应,若不是大爷怒吼了一声,王也还陷在各种猜测里回不了神。
“看啥呢!没笔我要怎么签名!”大爷夺过插在王也制服口袋里的圆珠笔,怒气冲冲的,“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两个的都没心思在工作上!瞅那些送外卖的闺女就知道看帅哥,送个外卖能留那半天!”
王也来了兴趣,先是诚恳地道了歉,又拐弯抹角地问起来:“这就奇怪了,什么帅哥还能帅得大爷您呐!”
被夸的心花怒放的大爷哼了几声,冲诸葛青那屋努了努嘴,说:“就住那处的小白脸。现在你看不见他,一天到晚就在饭点的时候能见他从屋里出来,靠着吃外卖收快递过日子。哄女人倒是一绝,瞧瞧那些闺女一个个被迷得七荤八素,见了他就会嗷嗷叫。”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