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记松绑,他赶忙淡下嘴角喜笑,道了一声“打扰”之后,伸手拉开门扉。
随那薄薄糊门纸与眼前消失,映入眼帘的,是怎样一副春色无边之图啊。正是忙于准备今夜茶宴演出之事的诸位女郎尽数眼前,斑斓衣饰,繁贵花草,酒香与脂粉味浓稠不清,只辨得女儿身上芳香,叫人陶醉不知归路。
弹指间,琳琅满目,各色秋波柔水,近在眸前,往来急促,唤都唤不住,想要找那红发如霞的人之身影,还真不容易。雨月提步,谨慎地踩上草席,小心不沾染那美艳身姿,只耐了心去寻他心心念念的人。这响斥耳边的娇柔之声,听多还真叫他耳根发酸。回想那沉练而不时带些懒散怨气的男子之声,不觉间竟觉寂寞油升。当是时,有一声高亢如凤凰冲破天际,赫然于女儿家柔媚情愫之上。他当即精神一擞,朝那一望,即喜出望外。
“G……!”
不由得唤出声来,可他音还未落,人先寂了下去,若是见到什么惊愕之事一般。在那不远前方,群芳环抱之中,有一枝独秀、鹤立鸡群之人。即便有多少佳人群绕,几多娇姿夺艳,都要万中出一,难以自弃。
青藤红染血生花,浓眸淡述焰中光。
如此这般,掩不住其颦笑妍妍的人啊。
而今,曾独被他柔拥入怀的人竟在这秦楼楚歌之地,被万千女子倾慕,这叫他如此忍受得住?
想要唤来对方,拉那纤细手环逃离开去,却又碍于情面不得妄动,己身面色已不禁怨恼,看着都叫胆怯的女孩儿觉得害怕了。
不知是否他妒意太重的目光着实叫人难以无视,还是G真的在骤然静下之中发觉了他,总之,当G的双目看去他时,他面上阴气俱散,还是那张温柔和蔼的脸容。
“啊,雨月……你先回去等下我吧?我弄完了这里的事就回去的了。”
这下的逐客令真是当头一棒,叫雨月也再无借口逗留了。只得换个欣然软笑道了“我等你”后退出房间,拖着沉重步伐,死气沉沉地回去静静等待。
若道那七日分别如度日如年,那此刻这短暂的等待便有若一日三秋。脑中杂乱一通,思绪皆紊,他从未遇过此等情况。本以为藏于深阁,自己所爱之物便少人知晓,也不必受这庸俗的嫉妒之苦。幽叹一声,啖一口茶水,已冷掉。雨月不禁皱眉,也再无品茶兴致,把那满壁茶垢的杯子放下。
不知待了多久,所待之人终于回到房中。只见G一面疲累,见到他连话也不说,直接走到旁边软垫上,身子一倒,直接躺下。
随G归来的还有侍女绿儿,拜见过他之后开始为二人沏茶。
“G他是怎么了?”轻抚去那纷乱红发,雨月眉梢挂忧。女孩儿自是笑得俏丽,一边说着一边把精致茶点摆上矮桌。
“朝利大人没有来的几天里发生了挺多事的,不过总算完满收场,大家对G大人的态度都有所改观呢。虽然有些人还是有点介怀男子常住于此,可是大部分人都是十分中意G大人的。怎么说呢…有个男子守在青茶居中,让姐姐们可稍微放心下来,不必担忧被外人骚扰什么的…而且大人长相也讨女儿家喜欢,所以……”
绿儿叨叨不休时,正被G一个仰身上来打断。
“什么叫做长得让女人喜欢?”
绿儿一吓,赶紧闭上嘴巴。
雨月赶紧帮忙打圆场,“嘛,小孩子嘴快快,不必介意……”
“这句话用在Giotto身上就差不多。”提起某个名字,G脸上显有不悦。
绿儿似乎对此名字没有印象,亮眼眨眨不晓得是怎么回事。雨月干笑着,捧一碟抹茶糕在G前,好以美食转移话题。
“先吃点东西提起精神吧。”
“哼。”从鼻子中喷出股气,G恼恼然把糕点捏起,一下就扔入嘴中,简直就把那当成是某人的肉一样狠力咀嚼。雨月看得出友人的愤怒,只得无奈地笑。而那边绿儿继续无神经地说来。
“话说回来,G大人真的好快受到大家欢迎呢!”
这句无心之言猛然刺中雨月心中弱处,那举到半空的杯子戛然而止,杯中茶水荡出碧绿花儿,溅得桌面星星点点。绿儿不禁说道“大人小心”,一旁G的目光若浓若淡,斜斜睨过去手脚慌张的那方。
含一口茶水,冲淡嘴中清甜之味,G移了眼光,眺到窗外。
“反应不用这么大的,你也一样啊,还是受着舞姬花魁们的青睐呢。”
这次,雨月正饮着一口茶来顺气。可当G此话一出,嘴中茶水当即全数喷出,吓得对面绿儿一声尖叫,连连避开。
“G…你这是……!”
雨月狼狈地咳嗽着,挽起衣袖擦去嘴边。G的手掌托去下颚,眯起莹红眸子笑得如狐狸一般狡黠地看着他。
他刚想要解释什么,对面女孩儿又插话过来,“朝利大人是……吃醋了吗?”
二人同时一愣,诧然盯去绿儿,突然间你我尴尬,气氛紧张,不晓得对方是否得知了什么禁忌情怀。可绿儿歪脑一笑,样儿甚是天真可爱,“其实朝利大人不必吃G大人的醋的,就如G大人所说一样,茶居的女孩儿喜欢G大人,外面的美艳姬娘中意朝利大人,所以一点都不需争风的!”
还害怕两人间的暧昧情愫那么快便被看穿,怎知道只是虚惊一场,女孩儿家淳朴得叫人感动。
稳下心来后,见绿儿又为他倒上一杯,再为G添了茶点,雨月奇怪,若是平时绿儿绝不会如此唠叨,整好各项事宜便会离开,留他们二人独处的。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虽心中怀着诸多猜疑想要问G,不过碍于外人在场,难以启齿。只得继续耐着性子,含笑颔首,听那些茶居里头的趣事或流言了。
怎知这一等便等到了日渐西斜,这会儿不单绿儿要走,连他自己也得归去了。说了一下午话的女孩面上亦见些疲倦,见她目光轻轻投向G,若是欲要得到允许一般。那边的男子只眨了眼睑,一字不说,女孩儿便心领神会,收拾过桌上杯碟,躬身请安,终于是离开了。这小小房间,终遗下故往的二人。霎时间的独处,让人颇觉不安。或是夕阳落去时,正是满载哀愁期,勿叹只是近黄昏,只叹红颜咫尺,却犹若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