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回来,江展低着头,垂下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没有看吴世勋,而是将药品如数抽进了注射器中,再刺进吴世勋的血管里。
“哮喘病人禁用新斯的明,还是你提醒我的呢……”
针刺的疼痛细微而真实,吴世勋的脸色在顷刻间便苍白得可怕,一股淹没感从脚底直直窜进头顶,好像身体的每个角落都被抽去了血液,换成了咸湿的海水。
将残渣扔进垃圾桶,又锁上窗户,江展解开了吴世勋身上的绳子,将那副细瘦的身躯平放在冰凉的地面上。
“睡吧,在这里没有人会打扰你,也没有人会找到你……”
门被关上的一刻,好像所有的希望都被锁在了那扇门之外,只剩下胸膛里叫嚣的疼痛冲撞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就在这时,房间的一角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吴世勋猛地看向那里,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小心翼翼地从垃圾桶后面探出了身子。
那是……
“米修?!”
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小家伙一下子窜了出来,跑到他身边用肉肉的脸颊贴了贴。
“嘤……”
吴世勋有些错愕,恍惚间他想到了那时候出现在垃圾桶后面的声响……原来不是风吹,而是米修一直藏在那里。
轻轻抱住它,这小东西是从自己的车被劫走时就偷偷混上去了吧。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吴世勋摘下手腕上的表放在耳边听了听。果然,这座房子周围的信号都被屏蔽掉了。
迅速扫了眼四周的墙壁,唯一的窗户上面还有一个用以通风的小窗子,宽度大概只够小猫小狗的体积通过。
意识越来越模糊,在药物的作用下,力气也随时都会完全丧失的样子。来不及再多想,吴世勋将手表在米修面前晃了晃,用力吐出想说的话。
“乖,带着这个从窗子跳出去,跑得越远越好,一旦到了有信号的地方,灿烈就能找到你了……”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一般,将手表死死地咬在嘴里,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吱唔了两声,一动不动地盯着吴世勋。
“放心,等找到你了,他就也一定会找到我的”,轻轻抚了抚米修雪白的身体,吴世勋站起身,几乎是用尽了浑身最后的力气将它举过小窗子,“去吧,灿烈他……会来救我的……”
只是这一次,连吴世勋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叫的是灿烈,而不是朴灿烈。
强撑的意识终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再听不见雨声,也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闭上双眼的前一秒钟,他似乎是看到了窗外模糊的月色,在这个漆冷的夜里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黑夜,会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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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中的郊野墓园,连空气里都是浓重的水汽。车灯熄灭的瞬间,连带着逐渐停息的雨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夜。
拖着脚步走到墓碑前,江展跪在地上,伸手触摸着上面不算平整的文字——李妍美,之墓。
隔了半层雨水的字体异常冰凉,指尖每滑过的地方都引来一阵细碎的刺痛。
但那痛却是掠过手指直接钻进了心脏。
“下雨了…...姐......你听到了吗…...”
膝盖抵在潮湿的地面上,那股寒意一如当初他跪在这里的时候那样冰冷彻骨,流进血液,只剩下一片麻木苍凉。
到最后,竟演变成了绝望的失声痛哭。
“生日快乐,姐……”
有些摇晃地直起身,江展紧紧抱住墓碑,仿佛是将它当做了生命全部的栖息。
还记得他小时候总是很羡慕蛋糕店老板家的孩子,理由是有足够的蛋糕可以吃。那些花花绿绿据说是甜甜的食物,有各种各样精致的形状,每一个手捧着它的孩子看上去都特别开心。他们坐在父亲的肩头,或是拉着母亲柔软的手,蹭着一脸奶油笑着说好吃。
可是那时候的他,每年生日时只能吃到孤儿院阿姨煮的一碗面。
“你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就会有很多很多蛋糕吃。”
那时的他曾为了老师说过的这句话而变得格外刻苦,小小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不像别人有好看的笔和纸,有时候用完了就扯过期的日历,就着边沿窄窄的空白处开始写字。他从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别的孩子出去疯玩的时候,他就窝在小书桌前读起借来的书。因为不敢做标记,只能把那些内容全都背下来。
优异的成绩一直保持到了高中,读大学的费用却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他这个从出生就被父母亲抛弃,连名字都是孤儿院给起的人,想要改变命运,真的太难了。
直到李妍美出现,那是江展唯一一次觉得,他的生命里,也会有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