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是个不合格有前科的劣迹斑斑的爱人,但他将违背自私的本性,忤逆吝啬的本能,把灵魂抽离出来去学会如何去爱。
在这门功课上,顾景淮承认自己是个差生。
知晏醒过来的时候顾景淮正站在车外抽烟,还是那种劣质卷烟,雾很大很呛人,见他下车后顾景淮便灭了烟,随手将烟蒂扔进垃圾桶。
“……谢谢,”知晏有点局促地站在他面前,有点懊恼地说:“我刚才睡着了——”
“没事。”顾景淮说:“快进去吧。”说完又问他:“几点下课?”
大概是他问得自然,知晏又刚睡醒还迷糊着,因此接话道:“两点。”
“我等你。”
“不用了,我还要去看我妈妈……”知晏说着就没了声儿,咬住唇有点后悔嘴快说出来的样子,脸颊上被安全带压出的红痕格外可爱。
顾景淮伸手把书包递给他,很快说道:“我送你去。”
果然,说什么顺路来市里办事都是幌子。
等下午知晏从学校门口出来的时候,那辆破吉普仍然停在那儿,但是没看见人影儿,知晏脚步一转就想开溜,但良心上怎么都过不去,和同行的师兄告别后,还是磨磨蹭蹭地朝吉普车走过去。
顾景淮靠在驾驶座上睡觉,车窗没关,即使有空气流通还是能闻到很重的烟味。知晏皱了皱鼻子,心想他最近抽烟也抽得太凶了。
“顾景淮,”他站在车门边,垫着脚露出个脑袋,“喂——”知晏伸出只手指戳了戳他:“我要走了。”
顾景淮没睁眼,却很准地捉住了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上车。”
知晏抽回自己的手忍不住在衣服上蹭了蹭,被他摸过的地方很烫,让他说话都有点结巴:“不、不用,我……”
他在眼神对阵中率先败下阵来:“……好吧。”最终他耷拉着眉眼走到另一侧。
坐上车后嘴里还嘟嚷着:“我自己可以去……你干嘛!”骤然压过来的人影让他一惊,条件反射般就要推他。
“……安全带。”顾景淮的手从他身侧掠过,再拿来,安全扣咔哒一声,让知晏有些脸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哦。”
疗养院建在郊区资源分配不是很好的地方,护工大多都是菲佣,只有医生是白人。在大门口假模假样地装了个喷泉,里面的建筑设施却不是很好的样子。
知晏没让他顾景淮把车开进去,指挥他在路边停下来:“可以了,我自己进去吧。”
知晏话里强调‘自己’,一截皎白的颈弯着,就是不抬眼看他。顾景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没接话。知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发现车门还锁着:“你——”
“不带我进去吗?”顾景淮蹙眉看他,半响,倾身过去将他困在身体与车门之间:“你说过,你妈妈也会很喜欢我……”
他把距离缩得很短,俩人鼻尖相距不过几厘米。
“是你自己不去的。”知晏这回没闪躲,反而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过,可你不是没去吗?”他的语气很平静,又带点讲道理似的疑惑:“我给你的时候你不要,怎么现在还能反悔呢?”
顾景淮知道,他给过的东西太多了,可自己通通没有抓住。
“我要走了,你开门。”知晏说道。
顾景淮单手撑在玻璃上,掌心都微微汗湿:“知晏,你别这样。”他在这无力的瞬间突然生出恼怒来,既恨他的狠心,又恨自己无可奈何:“我他妈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因为心绪起伏,他的眼眶像困兽一样泛红:“我给你道歉,我说对不起,我他妈明天就可以回去把婚离了,还不行吗?”
“顾景淮,”知晏有些狼狈地推他,似害怕又似无助:“算了吧,我真的怕了,很多东西我也只给得起一次呀。”
他竟然说‘怕’,说‘算了’。
顾景淮忍得额上青筋暴起,放在车窗上的手落下来捏住知晏的下巴:“如果我说不能‘算了’呢。”
“我不知道。”知晏眨了下眼,睫毛似惊惶的蝴蝶:“难道你还要再强奸我一次吗?”
“……”顾景淮松开他,泄气般靠回去闭上眼,简直被他的用词击败,心里那几个窟窿又开始呼呼漏风。过了好一会儿,顾景淮才睁开眼打开门锁,放他走的同时说了句:“老子真的要被你玩死了。”
知晏又开始装聋,兔子般抱着自己的书包跳下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跑进大门。
顾景淮其实还有一句不敢问出口的话,哽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把他哽到吐血——他其实想问,你还爱我吗?
一向奉行情绪无用论的功利者也终于向爱低头,他的方式笨拙又蛮横,没了昔日里不可一世的自高自大,连问一句话都要斟酌好半天,贴着胸口放置的那枚戒指像一个时刻提醒他旧日欢愉的实证,在这种被否定和推远的时刻给予他片刻安慰。
有点晚了,不过大家周末快乐!谢谢观阅,爱你们!
17
病房里各种机器单调运转的声音微弱却持续地响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瘦得脱了形,长时间卧床导致她的肌肉也萎缩得厉害,乍看过去,像一具仍然有着呼吸起伏的枯尸。
知晏在柜子上放了一盆水培风信子,然后搬了条板凳坐在病床边,对着她沉睡的面容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