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段大夫之前求饶心切,虽是信口胡诌,却不巧自己真的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儿。
眼巴巴地看着戚容手下的小鬼把自己女儿带走时,段大夫恨不得撕烂自己这张嘴,只能暗暗期盼那位公子的病赶紧好,并且这些鬼们能说话算话。
段凌飞来横灾,莫名其妙要被押走时,虽然父亲安慰自己只是待几天,过几日便来接她,但父亲颤抖的声音和恨不得替自己来的悲戚神情显然出卖了他,所以她只得装作胆大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跟着小鬼走了。
直到进入这个鬼气森森的洞窟,对着来来往往的青灯小鬼,她的这股勇气才突然泄的无影无踪,心里害怕得不行,小心翼翼地一口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隐身让他们忽略自己的存在。
押她回来的小鬼一路带着她去给戚容复命,戚容扫了一眼这倒霉大夫的倒霉女儿,看着倒比自己儿子小不了几岁,不过倒是出落得相当可以了,明眸皓齿,亭亭玉立,不过戚容现在看着这种水灵灵的小姑娘已经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了,甚至回想起了最后一次吃人的绝望感受,他眼睛尽量不看段凌,随意问道:“你爹是个大夫,你应该也懂点怎么照顾病人把?”
段凌只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戚容,料想这便是这里的老大了,也不敢再抬头,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戚容满意地点了点头,指了指床上的谷子道:“那从今天起,由你来照顾他,他什么时候好,你什么时候就能回家了。”
段凌这才抬头顺着他的手看去,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少年,待看清床上少年的脸时,霎时睁大了眼睛,清秀的一张脸上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床上的少年,有着一张俊秀温和的脸,纵使是在昏迷中,少年苍白虚弱的神情也丝毫不损其眉眼间自然流露的温柔,反而更添几分无辜与纯良。
这少年的气质与这座鬼窟格格不入,甚至根本是天差地别。
而这张脸,纵使成熟了几岁,她也绝对不会认错,正是当年在山中救下她的谷子哥哥!
她顿时忘了身处何地,猛地向前一步靠近谷子的床,失叫出声:“谷子哥哥!!”
一旁的戚容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这小女娃竟然叫的是自家儿子的名字时,脸上顿时现出一脸八婆的表情:“什么情况??你认得我这便宜儿子??咦?看你这年纪和我家儿子也差不多,你该不会就是我那傻儿子的心上人吧??啧啧啧,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嘿嘿,我这儿子也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傻么?有点本事嘛,都会勾搭这么大的小姑娘了??不愧是我青灯夜游的儿子,可以的可以的,颇得老子的真传啊。”
戚容一向是个不长心的,活了几百年了,见过的人人鬼鬼走马观花似的,除非是跟自己有仇的,否则一概是不放在心上的。虽然当初试图吃的这个小女娃是他生命中的重要转折,但他并没有用餐前观察食物的长相的习惯,那个令他吃了一口便上吐下泻的小女娃更是一眼都没有多看,是以完全没有认出这就是当初那个差点成为他的晚餐而让他从此丧失吃人的趣味的罪魁祸首。
段凌当初也没有见过戚容的模样,他看了看昏迷的少年,又看了看青面獠牙的戚容,第一反应便是这绿鬼抓了谷子哥哥一定是要做什么坏事,至于这绿鬼为什么口口声声称谷子哥哥是他的儿子,不用想也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肮脏目的,她一定要照顾好谷子哥哥,他们二人一同逃出这鬼窟才行。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戚容尽量恭敬地道:“之前侥幸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竟然是大人的儿子,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
戚容显然很受用这种吹捧的话,顿时喜笑颜开,仰着下巴乐呵呵道:“嘿嘿嘿,你这小妮子,还挺会说话的,哈哈哈,没错,我就是传说中的四大害之首,堂堂青灯夜游——戚容大人是也,嘻嘻嘻,你也不要害怕,虽然我确实很可怕,但是只要你好好照顾我儿子,我儿子喜欢你的话,收你做我的小儿媳也不是不可以,我这个家长当的很开明吧哈哈哈哈。”
段凌听着这绿鬼越说越不正经,但看着谷子俊秀的睡颜时,却没忍住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她小时候遇到谷子,便一直以为那是命运一般的邂逅,虽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遇见当初救下自己的少年,多年来却一直在心中无意识地美化那个温柔的少年,以至于如今猝不及防的相遇时,让她几乎是不顾场合不顾时机地苏醒了少时的情愫。
她控制不住地微微红了脸颊,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戚容的意思。
15.
谷子虽然这次病来的迅猛,但从小跟着戚容到处折腾凑合的身体底子却是有的,喝了段凌熬的药以后,捂着被子睡了一天一夜,烧便已大致退了,悠悠睁开眼时,看着的便是段凌一张关切的脸。
段凌虽是受戚容的命照顾谷子,却是诚心诚意地想看到谷子好的,是以看着谷子睁开眼时,顿时兴奋地喜极而泣,整个扑到了谷子身上。
谷子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懵,刚看着眼前的少女有点眼熟,还没想起来,便被少女扑了个满怀,顿时更懵了,只得一动不动地任少女抱着,啜泣的声音低低传来:“谷子哥哥,你终于醒了,小凌好害怕啊。”
谷子听着“小凌”两个字,脑子里才终于勉强将眼前这个眼泪汪汪的少女和几年前那个小姑娘联系起来,他虽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却下意识地以为一定又是戚容吃人的瘾犯了,把人家姑娘抓了来吓到了,所以他抚慰性地拍了拍段小凌的后背,尽量柔声地道:“没事的,没事的。”
戚容进来时,看到的便恰好是这样一幅两小无猜你侬我侬的情景,顿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虽然他之前一贯是笑嘻嘻地调侃谷子讨媳妇,但调侃归调侃,这般真实的场景猛地出现在眼前时,心底却又下意识地抵触起来,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转眼就要是别人的了?
凭什么啊?!
想到原本一心一意只照顾自己的儿子突然心里有了别人,日后指不定还会像伺候自己似的伺候别人,甚至比对自己还上心地对别人好,戚容心里便颇不是滋味儿,这般心思,难道就是“自己家养了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的道理?
戚容心里不悦,便也表现在了脸上,虽然面具挡着,眼神却阴鸷不耐,那俩人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他这么大个鬼进来了都没有意识到,戚容越想越不悦,他故意大声地假咳了两声,床边两人这才猛地清醒过来,不太自然地分开来。
戚容瞥了一眼泪痕犹在的段凌,心底十分不屑:哼,这就会在我儿子面前装可怜了,看不出来原来是个绿茶婊,也就我儿子这样没见过世面的的傻小子才会被你哄骗。
他缓缓踱步到谷子床边,自上而下地略带警示地扫了一眼段凌,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示意她可以出去了,段凌心中虽急切有诸多话想和谷子说,却也不敢正面违抗戚容的命令,想着谷子已经醒过来了,日后接触的机会还有很多,便默默退下了。
戚容这才摘了面具,坐在谷子床边,语气颇为慈爱:“儿子啊,你可算是醒了,你病这一场可把爹吓坏了啊,你睡这一天一夜,爹我可是眼睛都没闭一下啊,一口饭都没吃啊,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怕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啊。”
谷子被他这一番父子情深的动静给整懵了,第一反应便是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个戚容一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混着自己本就不大清醒的脑袋,他马上就把方才的段凌抛在了脑后,本着反正是做梦不做白不做的心理,他决定在梦里好好放肆一把。
他伸手抓住了戚容的手,虚弱的语气:“爹,谷子好难受。”
戚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他明明之前很是见不得谷子跟他撒娇的,现在谷子这幅虚虚弱弱抓着他手撒娇的小模样却莫名地让他心软,他拿出了自己几百年难得一见的柔情,摸了摸谷子抓着自己的手,轻声道:“哪里难受?我去给你找大夫。”
谷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戚容,越发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他抓紧了戚容的手,得寸进尺道:“谷子不要大夫,谷子只要爹爹。”
戚容听着谷子这样的话,方才看着他与段凌两人的不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进而转化为自家儿子对自己如此依赖的满足感,他任谷子抓着自己的手,耐心道:“好好好,爹在这呢。”
谷子却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飘在云端一般,软绵绵的,却又同时感到十分的不踏实,他紧紧看着戚容,仿佛下一秒梦便要醒了便看不到这样的戚容了似的的:“爹,谷子难受,你亲亲我好不好,你亲我一下我我就好了。”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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