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妃子捂着胸口,面色铁青地缓了一会,才慢慢缓过劲,勉强重新挂上笑:“看,七皇子送来的贵礼,定是一般人都寻不得的好东西。”
她伸手将装着首饰的匣子小心打开,掀开覆在其上的绸缎,露出了里面摆放的璀璨生辉、明艳无比的红玛瑙金珠佩饰。
回鹘妃子惊呼了一声,原本还很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惊喜粉红,激动不已的伸手,小心翼翼取出其中最小件的那个手镯:“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她几乎瞬间就能想象,自己带着这套首饰,艳压群芳的样子,也来不及顾及七皇子的人还在这里,立即命侍女取来了铜镜,立即将零零散散的佩饰都带上。
花将微微一笑:“娘娘可还满意?”
回鹘妃子连声道:“满意!满意!”她对着镜子里明媚动人的自己照了又照,“太好了!摆驾上……”
她正准备说要去辽主的宫殿,立即尝试一下新佩饰能不能挽回辽主的心,就看见了还站在原地的七皇子的人,顿时停了下来,有些尴尬,不知此时该怎么才能委婉地表达“谢谢七皇子的礼物,但我现在要去争宠,没时间招待你们,所以你们快些从我眼前消失”这样的意思。
花将无比贴心:“娘娘深爱陛下,得了这首饰,想要去和陛下分享欣喜,我们再留在这里打扰却是不对了。”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七皇子对待辽主,也是很想这般随意亲近的。”
花将刻意将回鹘妃子与辽主的关系说的亲昵,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虽是让回鹘妃子心中一酸,但却是也让她听得很是顺耳心喜。
“不过……您也知道,辽主向来不待见我家主子,所以每每想要给陛下送礼的时候,都无从下手,也送不出去。”花将老神在在地睁眼说瞎话。
就连诞辰都不送寿礼,分明是耶律儒玉根本不想浪费任何心思或者财力在辽主这个无谓之人身上,什么无从下手,什么送不出去,真是天大的胡话。
回鹘妃子揪心:“唉,这对父子,就是都太骄傲了。要我说,父子之间,哪里有隔夜的仇呢?”
她倒是当真把自己代入了普通夫妻里,为丈夫和孩子的僵持关系而忧心的娘亲了。
花将慢慢道:“所以,七皇子除了为您准备了礼物,给陛下也准备了礼物。您也知道,陛下一向不喜七皇子,这礼物要是直说是七皇子送的,陛下不仅不会收,反倒还会大怒……所以,能不能请您代为送给陛下呢?”
他顿了顿,带着笑意引出最重要的话:“东西有些重,就让这两个小厮帮忙搬去就是了。”
为了顺理成章地让墨麒和宫九也跟去辽主宫殿,这一次花将选的恰是一盆造型独特、但很沉重的针松盆景,是七皇子府的花匠自己个儿随手捯饬出来的,没有额外花任何钱,也没有从府库里额外拿任何宝贝,可以说是抠得令人发指,确实考虑到了耶律儒玉不想在辽主身上花一个铜板的心情。
回鹘妃子看了看门外放着的盆景,觉得自己的这几个婢女还真的抬不动这玩意儿,于是点头:“好罢。”
她犹豫了一下:“可……当真不需要让陛下知道,这是七皇子送来的吗?”
她倒还忧心忡忡上了,打心眼儿里开始想着怎么想办法缓解一下这对天家父子的关系。
花将摇头,面露悲戚,就算是回鹘妃子并不好花将这种面好如女这一类的男子,瞧见这张脸蹙眉难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心疼:“不必了,终归都是父子,只要七皇子的心意到了,他就满足了。您千万别与陛下提,这是七皇子送来的……这万寿针松可是七皇子跑遍了辽国才寻来的,如果被陛下退回来,或有甚者,一怒之下砸了,七皇子该多么伤心啊。”
墨麒不由地侧目。
花将方才的话里,根本没有一句是真的。
回鹘妃子还甚是感动:“好,好……我定不会说的。你也先别走,本宫这就带这两个小厮把七皇子的礼物送去,然后在把他俩给你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花将立即作揖:“多谢娘娘。”
宫九和墨麒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光听花将面不改色的漫天撒谎了,居然就这样也顺利地跟着回鹘妃子一块,带着一群随行婢女,雄赳赳气昂昂地抬着说是“七皇子找遍全辽国才找到”,但其实就是在后院随便挖的一株小针松,一路无阻地走到了宫殿前。
守殿的宫人将回鹘妃子的到来同辽主禀报了,出了宫殿来,对站在阶下的回鹘妃子冷声道:“娘娘请回吧,陛下正在批奏折呢。”
回鹘妃子心中一急,那岂不是送不出这礼物了吗?不行,这可是七皇子托她的事情,她怎么也得办到。
放眼辽国现况,谁不知道七皇子已经是大辽的隐形皇帝了?下一任的国君定然是耶律儒玉,而不可能是那个到现在还靠着辽主狐假虎威的耶律洪基。现在耶律儒玉难得主动请她帮忙,她又怎能不抓住机会?能够令未来的皇帝现在就欠下她一个人情,不说别的,至少她的命未来能有保障啊!
回鹘妃子于是放软了声音,红着眼道:“妾身并不是想打扰陛下,只是想给陛下送个礼物……这是……”她急中生智,“这是妾身的父亲跑遍了辽国才寻来的万寿针松,只消让妾身送给陛下……妾身一定放下针松就走!”
宫人只得再回身去,把这话和辽主说了,而后出来道:“娘娘进去吧。”
回鹘妃子忙招呼着墨麒和宫九把针松搬上了,三人一块跟在宫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宫殿。
辽主果真正坐在堆满了奏折的桌案边。只是,在他身边,还慵懒的坐着一个千娇百媚、身材玲珑惹火的美人,正伏在辽主的肩头,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嘲讽地望向脸色骤然苍白的回鹘妃子。
辽主皱眉,看向回鹘妃子:“不是说,放下针松就走吗?”
回鹘妃子被辽主这一句冷冰冰的话说的,几乎当场落下泪来,强忍着酸涩,低下头:“还请陛下笑纳,妾身……这就退下了。”
墨麒和宫九立即上前,把针松搬到了中央放下。
起身的时候,墨麒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辽主盯着针松,脸色不大好看。
他不由地垂眼望去,只看到了一张崭新华美的毡毯。
回鹘妃子在这殿中一息也待不下去了,等墨麒和宫九放下了针松,就立即带着他们走了。
一路疾走回自己的宫里,回鹘妃子眼中一直摇摇欲坠的眼泪才落下来。
“可恶,可恶!”她小声地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