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宾开始发酒疯破口大骂,骂郭嘉无情无义,吕小布救了他,他还把人给害了。
曹丕还是个纯洁的小朋友,下意识想吕小布应该是个女子,郭嘉郭宾两兄弟都与他相好,他们就为这事闹腾。
“兄弟如手足,先生何苦为着个女人同室操戈?”曹丕劝道。
郭宾不听,嘟嘟囔囔一阵终于累倒,扑在曹丕身上打起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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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轻而易举地把他扛上床,酒气熏酒气,更易惹人醉,曹丕一个没留神差点枕在郭宾的肚子上睡过去。
外边的秋风吹得他背后发凉,他赶快起身去关窗户,醉眼朦胧望见窗外一群大雁就着月色飞过,不由得唱起父亲的诗: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他唱不出父亲的气魄。
父亲北临黄河,河北的袁绍在他眼里只如枯枝烂木,那些个河北的世族大家贤才明士,终归要依附于父亲这棵参天大树。
可他自己呢。参天大树旁的小树苗,所有的土壤肥料都给大树繁茂的根汲取而走,所有的雨露阳光都给大树厚密的叶丛遮挡得一丝不透。
他要死了,他发出不新枝嫩叶,每每好不容易长出一点,父亲总要狠心地把它们摘干拔净!
天底下哪有这般的父亲!
曹丕一拳重重锤在木制的窗台上,直将几根木条硬生打碎。
“你还不够强。”
身后有个声音在唤他。
是郭宾。他醉醺醺地站起来,眼睛半眯,边醉,边笑。
不与醉汉争长短。
曹丕过去要扶他躺好,免得他摔了。
郭宾半眯的眼睛突然睁开,炯炯有神,相比之下摇头晃脑的曹丕更像是个醉人。
这只郭宾可不要曹丕扶,抓住曹丕的双肩给他扭过身去,让他正对着窗外。
“你看窗外有多少乌鹊?”
这会儿凑巧没乌鹊飞过,又或者它们没从月亮圆盘边上飞过,反正曹丕一个也看不到。
曹丕低下头,见得地上被月亮铺洒的银光中,身后的人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不,只有打响指的影子,没有声音。
那只手化作成团的乌鹊黑影,扇动翅膀朝四面八方飞走散开。
曹丕下意识转身,只见得郭宾周遭乌鹊环绕,他的头上、肩上、手上俱停着好些鸟儿,仿佛他就是父亲那般的参天大树。
曹丕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幻术,也没见过幻术。
他以为那些都是真家伙。
“想让它们依在你身上吗?”
郭宾的语言带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曹丕朝他身边的鹊儿们伸出手,它们吓得纷纷躲开,一个也不愿停在曹丕身上。
“讨好这些落魄的东西是不够的。”郭宾笑道,“不烧干净它们依靠的树,它们绝不肯搬新的家。”
毁掉原来的树?
曹丕望着一干乌鹊栖息其上的郭宾,这便是要毁掉的树。
少年攥了攥拳头。他那么弱,只消一拳头打过去,这棵树保准倒。
一拳,只要一拳……
这拳如千钧重担压在手头,举不得动。
因为那是郭宾,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再怎么怀疑猜度也好,他都是这三年里第一个敢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是敢把脑袋交给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