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磐石,是翠竹上冰凉的露水。
身后已经出落得比他还高大些的少年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了半藏的腰没大没小地开始耍赖。
“哥,我真没去玩……你是不是要生日了?”
他下意识地挣开了源氏的臂膀,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对源氏脸上的失落和尴尬熟视无睹。
半藏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对源氏的亲近感到焦躁,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心中的不安,却在理清思绪前就先下意识地开始疏远自己的弟弟。
“这是小事,你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
源氏看着自己兄长强装镇定的模样开始回味半藏腰肢的精瘦手感。
“哥哥的生日怎么会是小事?”
半藏脱下木屐,走进茶室内厅。
“今晚父亲要带你去朝仓组,你好好准备。”
兴致勃勃的源氏被他漠然的一句话当头泼了冷水,口气也生硬了几分:“我不去。”
“你想干什么从来都没人干涉过,但有些事由不得你胡闹。”
半藏头也不回,声音却有几分怒气。
“我虽然没有哥这么优秀,也继承不了岛田家,但也用不着把我丢给别组的大小姐吧?”
源氏脾气一向直来直去,从来不懂委婉是何物。半藏觉得他将本家的意图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不免听起来有些刺耳,但这的确是事实。
“你还要怎么胡闹,你要怎么玩从来都没人管你,但是有些事是不能随你性子的。”
半藏已经二十岁了,度过了变声期的嗓音低沉而醇厚,有种不容置喙的魄力和权威。
他不敢回头看,因为他怕他看到源氏眼里巨大的失落,像是能淹没他的海。
他害怕源氏继续接话,但他阻止不了他弟弟发声:“哥,你真的不明白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不过半藏永远都是比较决然的那一个,他总能先头也不回地离开。
***
源氏终究还是和组里一同去参加了朝仓组的会面。
本家的事务理所应当由留下的半藏处理,但他却极为罕见地无心工作。
他是见过朝仓组的大小姐的,温柔娴静,有含苞待放的貌美,是所有男人都会为之倾心的美人,当然也拥有让毛头小子情窦初开的魅力。
他的弟弟,终归会娶她,或者和她差不多的人。
半藏手指没把握好力度,将笔折断,发出了刺耳的声响,溅出的浓墨将他苍劲的字晕花。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掷,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中深吸了一口气。
他又想起了中午源氏问他的话。
他真的不明白吗?
他们那点禁忌而隐于晦暗的情愫,在铁一样沉重的荣耀与职责面前,渺茫而轻微,像一个再也落不下的吻。
他的道,他的义,他的隐忍,他的克制都是从他骨血中抽出的千千万万的韧丝,一层又一层任他作茧自缚。
将他的口舌封闭在教条的桎梏下,将他的低语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
他又怎么敢明白?
只有半藏一人独处的房间寂静又空荡,父亲与源氏彻夜未归,最后剩他在无声的烛火相伴下沉沉睡去。
年轻的少主常年苦修,练就的强健体魄,即便是在霜寒露重的午夜,也能仅靠一件单衣入眠。
梦总是不可控的,让人恐惧它的真实,又贪恋他的虚幻。
就像梦中他褪去衣衫,全身赤裸而坦诚,和另外一具青年的躯体纠缠厮磨,肉体的触感都无比模糊,连对方的五官也不可细看。
对方的手掌指腹炽热又粗糙,将生机与爱欲涂抹在半藏的肌肤上,却渗入他骨髓中。
只有精神上无可比拟的高潮与快感,让半藏的每一根神经都为之颤动,在梦中几近死去的狂喜。
他看不清怀里人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