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兴旺是出名的工作狂。
已过不惑,无妻无子,他连家都不爱回。
今天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拜漏水的阳台还有突然堵塞的厨房下水管所赐。这无关运气好坏。事实上,在这种房龄超过20年的老小区住着,哪家糟心事都少不了。
亲戚街坊背后嘀咕:张兴旺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没见过比他更不争不抢的基层条子。北城拆迁轰轰烈烈搞了那么多年,都赚不出个一星半点油水。活该他老婆瞧不见搬离破房子的希望,才打了胎,跟开厂的老板南下,再也没有见着。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
后悔吗?张兴旺现在也说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假如当年真拿了那笔钱,换成窗明几净的大房子的话,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睡得安稳。
那件案子之后,十几年了,张兴旺认真执行保密程序,牢牢闭着嘴,但上级和同僚依旧忌惮他——他不伸手,也就意味着没有把柄可捉。他是一颗惹人讨厌的定时炸弹。被边缘化,被摁在基层。这样还不够,张兴旺能感觉到,有人千方百计想挑自己的错,逼自己走人。他不怕。体制内开人哪有那么容易。只要不犯大错,谁也开不了他。
就这样,没有人亲近他,他也懒得亲近人。就连帮群众做笔录时也凶着脸。渐渐地,有了个外号——北城铁疙瘩。
所以当周泽楷敲开他家门时,这块铁疙瘩连烟都没掐,眯着眼瞅了他几秒,非常冷漠地说:我不认识你。我帮过你忙?不记得。小子,我办的案宗摞起来比你从小到大写的作业都多。你非说有就有,反正我不需要你的感谢。
他脸上嵌着两条伤疤,近距离盯人时尤其恐怖。
可意料之外的,年轻的男孩子神情纹丝不动,继续坚定地直视他:
“13年前。你不记得了?”
2.
张兴旺目光里快速闪过锐而冷的光,夹着烟的嘴唇一顿:——哈?
周泽楷颇有耐心地复述道:
“准确地说,是13年零9个月12天。”
周泽楷放下书包,在对方已经渐渐变得警惕而怀疑的目光中,拉开最里层的拉链,取出一张卡片,双手递上。
“我叫周泽楷,这是我的公民ID卡。”周泽楷抬头,没错过对方眼神一瞬间的剧烈波动,“您也许不信,但我确实记得。”
“北城区路桥集团。”
“十二号仓库。”
“右眼下方有道疤,左下颚也有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