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回过头来,用充血的眼睛看了幻一眼。那一瞬间,兔子觉得自己头皮都炸开了。
好在,狮子似乎明白他们之间隔绝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铁栏杆,回过头去,继续向着地牢深处走。幻趴在门边看她离去的地方,却只能看到她那如同重症患者般毫无生气的背影渐渐和漆黑融为一体,剩下她沉重的脚步声。
另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阶梯的方向响起。
千空一眼就记住了打开地牢大门的方法。等到巫师的气息出现在哨塔塔顶时,他才重新回答屋子里。怀里的小兔子一言不发,他喊了几声幻的名字,也没有回答,于是焦急地打开大门往黑暗深处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看到烛火微光,也看到阶梯终于被他跑到了尽头。
“你没事吧?”千空循着那亮光来到幻的牢房前。看到兔子完好无损地站在铁栏杆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他立刻栏杆石化,用力一敲,栏杆便根根折断。
看到千空出现,幻苍白的双颊也终于浮现出血色来。他来不及欣喜,急切道:“狮子在这地牢里,我们得先把这个打开。”
他举起双手,露出宽大衣袖下的手镣来。虽然他从不使用人类巫师制作的法器,但是为了赚钱,也倒卖过不少,对于各种法器的价值和魔力都有泛泛了解。他知道自己手上这个品质上乘,就算是白袍巫师也无法轻易挣脱。刚才只是让信使维持小兔子的模样,都让他的双臂不断遭受灼烧的疼痛感。如果要强行挣开它,恐怕在它打开之前,幻就会因为疼痛过度而昏厥过去。
“钥匙在巫师身上,我可以操控信使从他身上偷过来。”幻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不需要。”千空道,他捧起幻的双手,用指腹摩挲那镣铐的边缘:“为了承受大量的魔力,材质很特殊。只要分解掉一部分,剩下的会自己瓦解。”
说着,他开始试图控制合成这副镣铐的元素。细小的刺痛不断传来,幻皱了皱眉。
“痛吗?”千空问:“我已经尽量减少魔力输出了。”
“痛。”兔子脱口而出。顿了顿,又顺着自己的话挤出两滴眼泪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点刺痛感甚至还没有控制信使时的疼痛强烈。但看见千空赤红色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他就忍不住撒谎。
千空犹豫不决,又急着想把手镣打开,又不敢继续分解。左右为难之际,幻把脑袋伸过去:“你亲我一口就不痛了。”
千空瞬间加大力度,让镣铐像刚刚烤好的饼干一般啪嚓一声断成两半。
兔子活生生把惨叫咽下去。
这回是真的疼出了眼泪,但是千空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往黑暗中追去。见兔子没有跟上来,他又回过头,不耐烦道:“快点,幻老师,我一个人可搞不定那只母狮子。”
“亏我刚才还觉得你温柔。”幻怨气十足地跟上去。他想,自己就不应该对千空有所期待。这家伙总是时不时地给他制造一点自己被爱着的幻觉,又立刻让他清醒过来。
幻顺手拿来了那盏唯一的烛台,照亮他们经过的每一间牢房。每一间都是空的,但地上、墙上甚至栏杆上都有血迹。有的新鲜粘稠,有的已经干涸。无一例外的,都是足以致死的出血量。
终于走到了一间有人的牢房,幻看见两个人影蜷缩在墙角,他端着烛台上前查看,看清那是两只年迈的羚羊。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看上去像一对夫妇。
“老爷爷,老奶奶,你们没事吧?”幻悄声道。
他们并不回答,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一眼呼唤他们的是谁,只是抱在一起不住地发抖。
想必,他们都看见刚才走过去的狮子了。这种牢牢刻在基因中的本能恐惧,只要天敌靠近,就会被唤醒。
“幻老师,这边也有人,是小孩子。”千空看着另一间牢房道。里面的小孩子哭着扑到栏杆面前喊:“哥哥,救我,救我出去。”
越往深处走,被囚禁的兽族就越多。有的牢房有人,有的牢房有血。
“我们得把他们救出去。”幻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些人被囚禁的理由,和那些血迹的来源。这里哪里是地牢,根本就是狮子的粮仓。
“不行,现在放他们出去,巫师会在外面截住他们。我们得先解决了狮子和巫师……”
千空话没说完,他听到最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扼住咽喉的野兽在垂死挣扎。两人对视了一眼,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狭窄的甬道豁然开朗,一个亮着光的地下广场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是个下沉式的广场,很深,约摸有十来只兽族被困在下面。他们正在奋力地厮杀着,而那只雌性的狮子就站在广场上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下面。
TBC
第十章
·取这个题目就是因为最先脑的这个场景嘿嘿嘿
幻急忙灭掉手中的烛台,他已经看清,那广场下面互相撕咬的,全都是狮子。
有的正浴血酣战,有的则战败,只剩被啃食后的残肢。广场内已经积血成池,狮子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带起血花和肉碎的飞溅。他退后两步,捂住嘴,强烈的恐惧和恶心在他胸口翻涌作一团。
千空从后面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因为离得太近,稍微发出声音,就会被察觉。好在那狮子女孩正专注地看着广场内仿佛没有止境的战斗,如岩石般伫立着。
如果说,巫师的目的是这些狮子们的魔力,那么让他们互相杀戮,就会毫无意义地消耗掉魔力。所以千空和幻都很了然,此刻眼前的战斗是一场炼蛊般的挑选仪式,目的是从这些野兽中,选出最为强大的那一只,成为新的为他狩猎魔力的工具。
那个可怜的狮子女孩,已经被那魔法阵蚕食掉了太多的生命。她精神恍惚,瘦骨嶙峋,攻击时那仿佛势不可挡的力量完全来源于她对活下去的渴望。可她吃掉的每一份魔力,都会立刻被巫师抽走。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饥肠辘辘,让她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巫师把她扔进地牢,大概也是希望她循着本能跳入那广场中,被她的同族们撕成碎片,成为最强者的饵食吧。
可她没有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