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那边发出一阵桌椅推挤的噪音，男声暴躁地骂了几句粗话，有门板被撞开的声音，随后便断了讯。

这绝不是什么友好讯息。

苏沐秋忽地全身紧绷，他急促地扫视周遭，看见强忍着害怕的苏沐橙，他立刻作了判断，决定孤注一掷，目光落在疑惑地敲打通讯器的包子身上。

“喂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虽然我不是人鱼，但我认识真正的人鱼，这才是他们捉我的原因。包子，你想看看真正的人鱼吗？想知道人鱼的眼泪会不会变成珍珠？”

他有些难掩急切，语气就重了点，积极推销的语气像是电视节目里卖锅碗瓢盆刀具组的，神情却截然相反。

确定包子看向他，似乎对他提到的内容感到好奇，苏沐秋语速极快，但十分清晰地低声说道：“我可以带你去看人鱼，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管待会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我妹妹－－”

就在包子郑重点头，而苏沐橙焦急地喊了一声哥哥时，铁门被人怒气冲冲地推开了，一位络腮胡大汉跨进屋里，张望一番后瞪着包子气的面红耳赤，神情狰狞地大骂：“艹！老子叫你看着他，不是让你陪他聊天！”

包子相当认真：“我一直看着他！绝对没有松懈！”

“我是叫你…算了！”粗旷大汉气结，半边脸上的肌肉歪斜地僵硬着，他转头盯着苏沐秋狞笑：“少爷，这一觉睡得可好？？”

苏沐秋本来脸上不带情绪，听到这句话后，脑海中却飘过好似某人懒洋洋地说着‘还不错，就是椅子硬了点’的声音，几乎能想像那条懒洋洋地摇晃的银色尾鳍，一时禁不住笑了一声。

粗旷大汉只把这声低笑当作讽刺，面部肌肉抽搐，看这少年越发不爽，他抬腿就是一记膝撞从侧面扫去。

膝盖重重击上苏沐秋的侧腰，行动受阻的苏沐秋当场连人带椅被踹了出去，狠狠撞上地面。他额上啪咑几声，又落了不少血在地面，侧腹火烧一般的疼，苏沐秋苍白着脸，他的手臂被椅子嗑了一下，发麻使不出力。

“好了，小少爷，打过招呼后，我想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自我介绍一下。”大汉蹲在苏沐秋面前，看着半张脸染满了血的少年，“我呢，是谁你不需要知道，至于你呢，我们查了这么久，除了你在H市的假身分外啥也没找到，所以你最好老实交代自己的身分背景，我们才好联系你家里人花一点点钱带你回去，是不是？”

“我…”

“什么？”大汉侧耳靠近。

好一会，苏沐秋才克制住声音中因疼痛引起的轻微颤抖，说了句，我没有钱。

大汉哦哦两声，答这样啊，不好意思绑错人了，随即捏紧拳，上臂肌肉绷起，拳头轰地落下，狠狠地砸上苏沐秋的腹部，后者闷哼一声，干呕着侧躺在地，止不住地喘息。

“你现在还天真地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带着人鱼去了哪里？你说你没有钱？那你家总该有钱吧！？”

苏沐秋默然无语。

大汉又是几拳揍下，拳头狠砸带起阵阵闷响，见奄奄一息的苏沐秋只是咬紧牙根，即使疼到咬破了唇仍一脸隐忍，他干脆起身：“还有点骨气，我敬你，换成问问你妹妹好了！那小姑娘在哪－－给老子过来！”

苏沐秋心头一颤，费力地睁开眼，他半边视线被鲜血染红，望出去的色彩混乱交杂，从眼尾余光，看见大汉往缩在角落的苏沐橙靠近。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眼眶都是泪，明显地颤抖着，但就跟她哥哥相同，倔强地不肯哭一声。

那粗旷大汉伸出带着狰狞刺青的手臂要拽起她的头发时，包子窜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挡在小姑娘面前，一步也不肯退让。

“唷呵，你还突然想玩一把英雄游戏啊？给老子滚开，等咱们拿到钱，你要什么没有。”大汉嗤笑。

“不是啊！”包子答。

“不是那你挡在这？！”

“不能让。”

“你一个街头混混难不成还会突然悔悟？？”

“说了不是啊。”包子皱眉，一脸你怎么听不懂人话的责怪神情。

那大汉瞪了他一会，实在没法沟通，想揍他又嫌麻烦──那小子手里还抓着板砖。大汉心头火气节节升高，他放弃苏沐橙，回头看着虚弱地倒在地上的苏沐秋，泄愤地照着他又是猛力一踹。

“我…真的…咳咳咳！”苏沐秋疼的发颤，弓起背脊，咳的撕心裂肺，倒卧在一小摊血泊中气若游丝。

眼看人再打就要没气，大汉恨恨地盯着沾上鞋面的血痕，随手把蹭到的血抹在衣服上，便火冒三丈地扔下一句‘给他上辣椒水，看他能硬气到哪时候’离开了。

对方沉沉的脚步声远去后，苏沐橙马上扑到苏沐秋旁边，她翻出洁白的手帕小心地按在脑后的伤口旁，不一会整条手帕便浸满了血，小姑娘泪水不住滚落。苏沐秋看上去只剩一口气就整个人进棺材了，却在苏沐橙紧紧抓住他时，睁开眼对她眨了眨。

他眼神清醒，浅色的眼眸含着一点光，是他每次想耍点小技俩时的暗示，苏沐橙双眼一亮，也坚定地对他眨眨眼。

包子把苏沐秋连椅子扶了起来，按照大汉的指示哼哧哼哧地搬来一大桶红色液体，他扭开盖确认，隔了老远苏沐秋就被那火辣辣的气味呛的眼睛疼。辣椒水除了刺激伤口，还会阻碍愈合，要是真被淋了满头，他估计光是失血就能交代在这。

苏沐秋急中生智：“等等！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这么做。”

包子转头：“为什么？”

“假如是你，被揍了还被浇辣椒水，你会不会生气？”苏沐秋摆着随时会昏厥过去的虚弱貌，强调要是再折腾就得去复活点找他了，并循循善诱：“你看我一直很配合对吧，万一你这一下让我晕了或死了，你们怎么知道要跟谁讨勒索，打电话的时候又怎么让我喊救命快拿钱来赎我？”

苏沐秋自己都觉得这段话有些难以服人，但包子的脑回路显然和常人不同，他很是认同地点头，又把辣椒水收了回去，并夸赞苏沐秋反应机敏，苏沐秋再度汗颜，想了一会后，悄悄问道，那你会帮我们逃出去吗？

“不行，这是道义问题。”包子正经八百地说，虽然他觉得这票人不是好东西，但他答应在先，看紧人这个还是要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