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一点!”小鼠吓得一蹦达,“我好像看见盗墓贼的手电光了!秦叔,你还能站起来不?”
“不、不行了……”老秦气喘吁吁地摇头,握住韩墨的手,“墨、墨狐狸啊,老秦走、走不动了……你快逃吧……以、以后的路,都要你自己走了……记、记住,谁、谁都不可以相信……秦叔不能守着你了,你、你也不能再心软了……”
月光下,韩墨的脸白得发亮。他漂亮的凤眼笼着一层水汽,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懦弱:“别说傻话,我不会吧秦叔扔在这里的。”
“他们真的追上来了!”小鼠推了韩墨一把,“快走啊!”
大虎已经迈步往前跑去。
“不去那边。”韩墨叫住大虎,变跪为蹲,示意老秦趴到自己背上,“咱们带着受伤的老秦跑不快,翻山去公路太容易被抓。我知道这山里有一处很隐秘的山洞,咱们去那里躲一躲。”他背起老秦,朝前跑去。
大虎和小鼠跟在他身后,对视一眼,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
韩墨背上,老秦扶着年轻男人的肩,看他累得满头大汗、却稳稳地托住自己并不轻快的身体,嘴角渐渐扭成一个得意到诡异扭曲的笑容:嘿嘿,韩七鉴,你看见了吗?你煞费苦心藏了一辈子的黄金,你的宝贝孙子亲自背着我去找啦……哈哈哈,哈哈哈哈!韩七鉴,我终于要赢啦!
老秦趴在韩墨背上,陶醉般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了一张与韩墨极其相似的脸:并不年轻,两鬓花白,却有一双令人一见难忘的丹凤眼。
鬼神奇骗韩七鉴,传说中能操纵人心的天才骗子。今人只知他的骗术天下无双,却少有人知道他的样貌也出色得令人一见难忘。
韩墨的骗术启蒙自韩七鉴,行骗时敢用本来面目和本名,这是韩家独一份的包天大胆。韩七鉴年轻时行骗就顶着那张祸害一般的脸到处跑,直到建国初的“外国银行案”,他主动跟政府合作交出了自己那份赃物、戴罪立功选择归隐,当局为了保护他,故意放出许多乱七八糟的风声,要求相关人员封口,且销毁了韩七鉴的犯罪档案……渐渐的,韩七鉴极具特色的外貌被人遗忘了。
可是老秦没有忘,他始终记得韩七鉴那双惊艳的眼。
老秦初见韩七鉴时,后者已经不再年轻,眼角带纹,不过眼中没有老年人的浑浊和迟钝,丹凤眼比二三十的青年人还要灵动精神。他嘴角含笑,动作敏捷地抓住老秦夹钱包的手,从他手里夺走钱包还给失主,又在失主要对偷儿报以拳脚时护住了他:“哎,息怒息怒,这还是个孩子呢。”
彼时,四岁半的老秦偎在韩七鉴怀里,感觉对方温暖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他脏兮兮的衣服弄脏了韩七鉴干净的外套。老秦眨眨眼,把脸埋进韩七鉴怀里,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也有家,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
韩七鉴替小孩道过歉后,抱着小孩走到路边,拉着他的手问他:“你是哪个堂口的?”
小孩不是太明白,只能告诉他:“我跟着二虎哥……”
“二虎,没听说过啊……”韩七鉴咋舌,告诉小孩,“以后不要再偷了,你到县里去,找到福利院,跟他们说你会干活,让他们收留你。今后好好念书,做个好人,听见没有?”
小孩眨眨眼,抓住韩七鉴的手:“叔叔,你养我吧。”
韩七鉴叹气:“不行啊,叔叔家穷,有一个比你稍小一点的弟弟要养。”
“哦……”小孩懂事地低下头,忍住委屈和失望。
韩七鉴不忍心了,摸摸他的头:“去吧,去福利院,有政府照顾你,你就不用再偷了。”说完,塞给孩子一点钱,轻轻推了他一下。
小孩往前挪了两步,扭头看大人:“叔叔,我叫柏秦,你叫什么名字啊?”
“韩七鉴,”大人的丹凤眼里溢满温柔的光,“我就住在巷子的尽头呢。”
小偷儿拿了韩七鉴的钱,依他的话往县城跑,可没跑多远就被二虎哥的手下抓住,一通好打,拿走了他所有的钱。
柏秦养了好多天才把伤养好,又被派出去偷。他记得韩七鉴的话,没有下手,躲开监视跑到巷子尽头的那户人家。
这户人家院里有个小孩正在跟小鸡玩,柏秦就凑过去问:“小弟弟,韩七鉴住在这里吗?”
小弟弟抬头,憨呼呼一笑:“我、我爸爸就是韩七鉴,你是谁呀?”
“我……我……”柏秦说不出来,只能搪塞:“我找你爸爸有事!”
“哦~”韩七鉴的儿子傻乎乎的,也不嫌柏秦脏,拉着他的手就往屋里跑:“妈妈,妈妈,有个小哥哥!”
房门推开,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和一个老奶奶一起走出来。
那老奶奶一见柏秦,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样嚎叫起来:“哎哟,不好啦,老韩家的,你家进贼了!这孩子是个贼,就是他偷过我的钱包!好啊,今天可让我撞见了,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她抄起立在门口的扁担打过来。
“啊!”柏秦尖叫一声,松开小弟弟的手扭身躲闪。
被他的力道一带,小弟弟一下子摔倒在地,扯着嗓门哭了起来。
“呀,宝宝!”漂亮阿姨惊呼,跑过来把小弟弟搂进怀里,用警惕不安的眼神盯着柏秦。
“打死你!”老太太把扁担挥得虎虎生风。
“不要,救救我!”柏秦挨了几下,跑向漂亮阿姨向她求助:“阿姨,救救我!”
可阿姨躲开了他张开的双臂,搂紧了怀里的孩子,厉声喝他:“你干什么,别过来!”
别过来!
伴随着这句话,老奶奶手上的扁担狠狠抽在柏秦的后背上,着了火一般得疼。不足五岁的柏秦眼中瞬间溢满泪水,掉头跑出了韩七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