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自委屈,薛忌的手下却终于一个个赶到了,薛忌盯着面前鏖战的两人,唇上沾血犹齿冷,颤声道:“杀!”
心念电转之间,葛罗浮没有半丝犹豫,一个极漂亮的旋身背负起昏迷的银雪,血迹沿着青衣道袍蜿蜒而下,流过他线条优美的脊背,楚鼎鸣竟生生被这诡丽颜色晃了眼。葛罗浮眼中满是剑气清寒,和楚鼎鸣背对着站在了一起,持剑冷声道:“这次,你欠了我一条命。”
说罢,二人合力并肩,倾力拼杀,天际黑云翻滚为红霞。
——是夜,天命楼百余好手尽数折损,葛罗浮道长一战成名。
楚鼎鸣逃回帝都,对天命楼余下势力进行了血洗,徐猫儿探听到,薛忌的人头被悬挂七天示众,直到风干仍然死不瞑目。
葛罗浮用楚鼎鸣欠他的一条命为代价,要求楚鼎鸣立刻兑现,送山上所有想接受天机阁庇护的人下山,而其他人则准备去往蓬莱秘境,不过这点他没有告诉楚鼎鸣。
他提出要求的时候,楚鼎鸣本以为他会提个和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关的要求,但葛罗浮却只是冷淡道:“你只有还算守诺这点像个人,别让我把你不当个人看。立刻送我门下自愿的弟子离开。”
连楚鼎鸣都诧异地看着他:“你当年……是真的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你把我当什么,一个修炼用的道具吗?”
他问得十足十情真意切,葛罗浮想起是他亲手送自己受刑,亲口说到自己崩溃,却已经连笑都懒得对他笑,一甩拂尘,转身而去。
银雪醒来后知道了此事,一直内疚难以面对葛罗浮。葛罗浮来看他时他不顾身上带伤,挣扎着要下床行礼,葛罗浮冷声:“你若能懂得自珍自爱,比这些虚礼对我有用得多。”
银雪的眼泪立刻便流了下来:“师兄,我对不起你的教导……我连累了大家……”
葛罗浮揉了揉眉头:“要说连累,也不是你的错,是我答应救楚鼎鸣才惹来祸事。天机阁在一天,仇家便不会少,现在全天下都以为我和他是一条心……”
葛罗浮说到此顿了顿,跟在他身后端着药的徐猫儿连道:“就是,那个楚阁主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天天往我们这儿捎东西,每天热情得好像在追小情人!”
“能利用他让他尽心尽力办事一次也不错。”葛罗浮轻描淡写,又拍了拍银雪的肩头:“不该跟我说对不起,该跟师伯说。他老人家费心栽培你这几年,不是看你自暴自弃的。”
银雪惭愧低头:“是我冲动鲁莽,我愿受一切责罚。”
“你也的确该受。你不能再回帝都了,跟师伯一同上蓬莱罢。”葛罗浮向二人解释:“你们知道葛氏一脉承葛天师秘旨,一派修仙道,一派修丹方,我们虽主修丹方,但若真有变故,也是时候回归蓬莱了。”
银雪看着他波澜不动的侧脸,小声道:“那师兄你呢?”
“待我处理完所有的事,我自然也会去。我会承接下一任掌门,再不问红尘俗事。”
银雪和徐猫儿都担心他会做危险举动,但看着他举重若轻的神态,忽然间便不敢开口反对。葛罗浮交代完毕后径自离开,两人相对心惊。徐猫儿道:“你有没有觉得,道长,啊不,掌门越来越道骨仙风了?”
银雪喃喃:“原来这就是无垢清净的境界。”
他忽然想笑,原来楚鼎鸣这样的魔障对葛罗浮而言,也不过是修行路上的灵丹妙药。
饮罢五云气,来去鹤无踪。
第07章
葛罗浮拈着怀中的针走进天机阁时,心里久违地有了一点忐忑,一点迷茫。
他拿的针还是初见楚鼎鸣时用的那套,不过那时他带着针走进此地,是楚鼎鸣引见的,现在他来,却是人人都认得他,人人都要停步拱手向他行礼。
也有人小声议论:“阁主不是负过他吗,他怎么还记恨阁主?”
“嗨,我们阁主魅力无边呐!总有人前赴后继、死心塌地!”
葛罗浮心如止水,他如今修行得耳目清明,那些自以为高明的窃窃私语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但他既没有笑话这些人不过是小卒子,也没有自怜自伤,他只是很平静。
他走到楚鼎鸣约他见面的地方,是他从前在天机阁所居住过的。他抬眼看了看锦绣雕梁,只觉这地方还不如猫儿给他送药的小黑屋亲切。
因为这里曾经让他有过不切实际的期许,有过魔障执念。
他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下,本想直接进入,但一种直觉让他停步在了门外。
他低声自语道:“你若真心悔改,我便不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