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作为回应,侧过身来,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摊平右手掌心向上,然后一团微弱的、小水滴模样的火苗便在悬空跳跃了起来。
最开始火焰是红色的。同祝融的发色一样,总是看上去温暖而明亮,是一种看上去永远无法停息生命力的耀眼。赤松子曾经以为自己会被这种颜色灼伤,后来却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可以不受任何伤害地融入其中——这是个奇迹。
祝融的左手牵起赤松子的右手,掌纹相贴的刹那那团火焰忽然颤巍巍地渗入了一丝水蓝色,接着越来越多,云朵一样的蓝与火红交织在一块儿,但它们并没有融合,而是缱绻地相伴相随,水似的在他掌心上方一小块空气里流动。
“哇。”赤松子忍不住发出惊叹,诧异地望了一眼祝融,“什么时候学会的新把戏?”
祝融得意洋洋收起掌心,光焰悄无声息地灭了:“嗯……大概是在你闲闲在家跷着二郎腿嗑瓜子,我去拿文件排队等上司盖章,这路上这么多无聊时间总得找些正事儿吧?”
他向人群里瞥了一眼,大汉依旧兢兢业业表演着。祝融叹了口气:“你是想再继续看这种雕虫小技呢,还是看些别的?”
赤松子摇摇头:“一日公休,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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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人们在艳羡天上日子的同时,两位老神仙倒是有滋有味品尝着种种美食并且赞叹不已:人类的智慧果真是无穷的。
赤松子看中了一个老头儿做的糖人,祝融便认命地去买一——哎呀,这量词该用什么?个?只?串?他思索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去草席搭成的摊儿上花了十文钱买了个又像鸟儿又像鸡的造型,递回去赤松子倒是心领神会,握在手里瞅了一会儿:“这模样……有些眼熟啊。”
祝融低下头去咬掉糖块的尾巴尖儿:“嗯,就是想起你养的那个小鸡仔了。”
还没欣赏完的小玩意儿就被人破坏这么一块,赤松子很不满意地把它拿起来在祝融面前示威似的晃了晃:“说谁家小鸡仔呢?”
“那不是小鸡仔?”祝融嗤之以鼻,“一只手就能把它绑起来,炭烤清炖红烧,听起来都不错。”
赤松子眯起眼睛看他:“你这是……对它有什么偏见啊?”
“我为什么要对一只鸡有偏见?”
“都说了那不是鸡!”
“不是鸡是什么?”
“鹤!”
“还不都是家禽。”
“……”
赤松子找不到充分的理由驳斥,就只能大步先向前走去。祝融还在回味糖的甜味儿,就听见前面传来的惊呼。
他的这位老神仙男朋友,向来柔顺飘散不羁的墨色长发被风挽起,然后——沾上了糖浆。并且,一丝一丝一绺一绺,黏了上去。
祝融已经好久好久、也许几百年也许几千年,没有见过赤松子这样委屈得小孩似的表情了。
在很久很久、几百年以后他会惋惜,为什么那个时代里没有相机一类可以永久定格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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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最大的好处就是,街边有无数的小摊,卖的东西应有尽有。祝融买了两根发绳回来的时候赤松子正在人群背后的草地上盘坐着,控制着细细小小的水流把沾上糖浆的发梢清晰干净。
他看起来气鼓鼓的,两边脸颊让人很有去戳一戳的欲望,祝融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便把妄念付诸了实践。赤松子很不开心地打掉他作祟的手,手掌上还带着水流湿润清凉的触感。
“洗干净没有?”他站着,居高临下地问。
“真麻烦。”赤松子烦躁地扯着头发,绕在手上,水流还在源源不断冲洗着。祝融弯下腰让掌心燃起小小的温和的火苗,去烤干那些滴落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