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吾很抱歉。」
「少来这一套。缘来缘去平常事,你没有欠我,也不必道歉。」
悦兰芳微微一笑∶「提得起放得下,吾最欣赏妳这点。」
忘千岁站起身拍拍身上草屑,看著眼前一派风雅男子,其实她还是喜欢他的,不过已无须让他知道。「我要走啦!」
「吾送妳一程吧。」
忘千岁洒然一笑,挥手道∶「免了,你自己保重。我在前来的路上听了不少你的消息,你和正道的关系似乎不是太好,希望日後见到你,你还是平平安安的没出事吧!」
「----保重。」
干嘛到最後还是拿这麽温柔的表情语气哄她呀,骗死人不偿命的大坏蛋。忘千岁转过身大步离开,眼泪终於滑落脸畔,没有让他看见。
***
寒月江畔,滚滚逝水。忘千岁来到江边极目远眺,风动衣袂、心旷神怡,再没有伤心的感觉。天大地大,哪有什麽事不能放下?
忽地英气剑眉一蹙;江里一团黑影载沉载浮,原来是艘小舟,已经翻了船。细看下,伏在船身上的物体似乎是------
无暇多想,一提身掠向江面,伸手将人拎起。几个起落回至岸边,鲜血沾上了手,看样子是个年轻剑客,还伤得不轻。
忘千岁抱著手中被江水浸得湿透冰冷的修长身躯,一时傻眼。怎麽办啊~~~~眼看他胸膛伤口仍在冒血,只得撕下衣摆,吸口气伸手往他衣襟探去∶「老兄失礼啦,这是要救你只好脱你衣服,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
风过留痕,天涯孤独两无恨。剑光穿胸,好友的呼唤渐已听不见;他的一生,就是这样寂然地消失在江浪风声里吧?
「喂,你要睡多久,可以醒了吧?」迷蒙间有人伸手拍他脸颊,只是力道拿捏不善,倒似在扇他耳光。
终於他张开了眼,片刻,逐渐集中的目光才看清了眼前神情担忧的黑发俊美人影。
「好啦,你总算醒了。不是我说,现在年轻人有事没事便和人械斗搞得一身伤差点变成浮尸,真是哦!」忘千岁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满意道∶「嘿,烧也退了,不错!」
他---还活著?独孤遗恨坐起身来,低声道∶「多谢兄台相救。」
很好,又来一个。忘千岁一摊手,无奈道∶「老兄看清楚,我穿的是女装吧?」
独孤遗恨默然半晌;救命恩人便是救命恩人,就算有女装癖,他仍然感谢。
喂喂,那种体谅的眼光是怎麽回事?「我说,我是女人!」
-----看来,恩公非常的坚持啊。
「臭小子,把你那种同情的眼光给我收回去,我真的是女人~~~~~`」
异地出生、陌路擦身,孤舟随江四漂,且燃灯火一盏,说今夜真暖。
***
悦兰芳还是离开了。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东陵少主剑下惨亡,天策真龙一统中原,西白虎背叛正道一事传扬开来,往昔尊贵的一方之主,现今人人喊打。
『我不想连累你。』最後一次看到他,美丽脸庞上多了一份风霜,仍是那样洒脱自若的微笑,他却看得想哭。悦兰芳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他也不屑仿效愚妇般哭哭啼啼求他别走;时势造英雄,一时失利又算得甚麽!找出东山再起之道才最实际,因此他来到了封灵岛;被禁魔剑道时在典籍中窥见的秘境。
荒凉孤岛上,一尊石像挺立。他在石像旁找到了本阴阳双册,将书收进怀里,一转身,望入了那双深邃美丽眼眸。
「你也来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呀。」悦兰芳看著他微笑。他微颤著伸出手,理著悦兰芳不知是和何人剧战抑或长途跋涉後显得有些凌乱狼狈的衣襟发鬓。再也忍不住心头酸楚,泪光模糊了视线。
「刚被驯刀者一路追杀,累死我棉。背叛正道----听来真是正气凛然,不知现在在腾龙殿上高呼龙主万安的又是谁哦?」悦兰芳摇了摇头,轻抚著怀里强忍颤抖的身体,叹道∶「二弟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死掉就算了,谁有空担心你!」话还未完,天边乌云堆起,电光闪过,雨点措手不及倾盆而落。悦兰芳一声叹笑,拉著他奔至一方山岩下避雨。
「唉呀,这算不算屋漏偏逢连夜雨呢?」
伏在悦兰芳胸口,听著自嘲般笑语,经天子再也忍耐不住哭出声来。为什麽要让他看见他这麽落魄的模样?悦兰芳应该要摇著羽扇一脸风流自得地戏谑他、气得他跳脚才对啊----
「你还是退回坤灵界去吧,我已不能保证汗青编的安全,只要你平安无事,我怎样都无所谓。」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有些荒谬地,他竟想起这两句话来。哭笑不得,悲哀渐渐转为愤怒,他猛然抬头,长长凤目燃起火光,沉声道∶「你再说这种废话试试看!我会回坤灵界,你也给我好好活著;一时失败有何可怕,能活下去就有机会。我没有一蹶不振的兄长,听见了吗?!」
悦兰芳静静望著他一会,终於笑了∶「我就是最喜欢你这种永不认输的斗志,不愧是亲亲二弟,算我服了你。」
江湖无尽血路,你和我要携手去闯,这是绝无反悔的约定。
***
回至汗青编,经天子将穿云豹月飘霜唤至身前,淡淡道∶「我要前往坤灵界,你们自行退隐去吧!未来如何我不能保证,你们没有必要冒著性命危险陪我们赌这一把,不如离开,还可以平安过完下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