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面前是熟悉再不过的房间,而且这高度的景色,光是今天就看了两次……他一定是太久没去向神明请安,以致短短几个小时就摔了两次床。
「嗯……好香……」
不知是谁家在煮消夜,晚风夹带着麵条落入热水里翻滚的腾腾蒸气,光闻气味就让人十指大动,加上鲁肉飘香,竟有一次可以吃十碗的错觉。
「好饿……」
嚥着口水,肚子空虚地哀鸣,身体却懒懒地不想动,抱着枕头缩在地上,考虑要不要干脆继续睡到早上再起来吃早餐,可哀鸣声越唱越响亮,胃也加入抗议一族,双重逼迫之下,只得起来好好安抚五脏庙,免得它们明早罢工不合作,累的还是自己。
打个呵欠,眼角瞥见一闪银光。透过月色,愣愣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现,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不一……样?
「咦?这是……」
自己身上的衣服,什么时候被换成了睡衣?
记得回到家后精疲力竭,懒得洗澡换衣服,连大衣也没脱就倒床昏睡,他虽然很爱干净但没有到达洁癖程度,应该不会梦游发作自己起来换衣服。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他熟睡期间,肯定有人来过!
拥有这间房子钥匙的人一隻手数完还有剩,一个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国外,一个忙着哄老婆开心,都不可能是嫌疑人,那……还有谁呢?
「豆豆豆豆豆豆豆……」
外头响起奇怪的声音,无衣悄悄打开房门,客厅的灯还是暗的,只开了一盏小夜灯。仔细听,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无衣随手抽了一把拆信刀带着,蹑手蹑脚地潜到客厅,躲在沙发后眺望。
昏黄灯光下,有个人站在料理台前切东西,依身材看来,应是个成年男子,一头长髮此时整齐地束在脑后,身上穿着自己的围裙,瓦斯炉开着火,似乎在煮什么东西。
若是美食漫画,就是大厨正努力着准备明天的菜色,辛苦非常。
若是猎奇小说,就是变态兇手杀了人,在剁骨熬汤,毁尸灭迹。
若是搞笑剧场,就是小偷作案到一半,突然觉得肚子饿,顺便借厨房煮消夜。
不管是哪一种,深夜里不请自来的访客非奸即盗,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总之,先下手为强准没错!
瞧准时机,趁那人侧身走向冰箱时,无衣屏气凝神,一跨步冲了出去,不料那人后脑彷彿有生眼睛一般,蓦地一个转身,手中菜刀正好挡住刺来刀刃,拆信刀刀尖圆润,无法固定,顿时顺着菜刀刀面一滑,连同持有者也随之前倾。
「糟糕……」
剎不住身子,眼看就要撞上菜刀,下意识地缩头瞇眼,脑中除了空白还是空白,视线却停留在冰箱镜面上,看着对方一手俐落地将刀转了半圈,刀柄向上撞击手腕,一吃痛,拆信刀顿时落地,往后一推,将菜刀准确地插回收纳架,同时另一手环住他的腰身,稳稳地将他接住,搂在怀里固定。
「呃……谢谢……」
身体惊魂未定,口里含煳地道着谢,脑子却清晰地迴放着方才片段,忘了自己还挂在人家身上,双手贴在胸前,对方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两人就这么相拥,你看我我看你,时间彷彿止在一瞬。
「哔——喀啦喀啦……」
热水滚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美好气氛。无衣尴尬地低下头,挣了挣身体想要离开,那人也不多做纠缠,扶着他到椅子上坐好,转身回到料理台前继续煮东西。
将灯光完全打开,白炽灯下,所有颜色恢復正常。仔细看看背影,正是早上醒来看见的那人,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下来。
——什么嘛……原来是他啊……
心里才这么想着,随即又是一惊。
——不对!这个人是谁?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还能进来?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疑惑越滚越大,可唯一确定的是,这青年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自己早就不知死了几回,但这么一来,更难理解他的行为了……
「这个……」
甫开口,白髮青年恰好转身,端了两个碗走来。
「吃麵?」
盯着热腾腾不断散发香味的汤麵,再看一脸淡定白髮青年,眼里有催促之意,看在对方忙了这么久的份上,点点头,接过递来筷子。
「……好。」
两人各据餐桌一方,低着头默默地用餐。
无衣一边吃一边观察对面,默默寻着说话时机。白髮青年不知是没发现还是不想理会,专心地吃着麵,三两下很快就吃完,将碗推到一旁,拄着手臂回望,眼神比起方才要炽热许多,看得无衣尴尬莫名,连忙埋头苦吃。
「还要吗?」
「不用了,谢谢。」
点点头表示谢意,赞美了几句手艺,换来青年一声「嗯」。想趁势探问来歷身份,青年却恍若未闻,收了碗就回到厨房,熟练地取来菜瓜布沾洗洁精洗碗。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自己不但吃了还没洗碗,这对向来坚持平均分摊家事的无衣来说有些不习惯,但此时此刻,所有的事都被包走了,没事可做,又不好离席去做别的,只好坐在位置上看他洗碗,尽一尽道义上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