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失去了自由,宁肯一头撞死。那么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作茧自缚吧。
想及此,流羽竟然还有点想笑,到头来不过是借了牧铮的手,自己折磨自己罢了。因为牧铮根本没有必要爱他。
就在他自神伤的时候,忽闻落翎道:“三殿下与牧铮不同,是真心钦慕于你。围场中那一曲之后,落翎便知道此生再也忘不掉你了。”
这情话令流羽心下一软,轻声告诫道:“若只是因为那无名曲,神山中许多人也会吹,我也并不是吹的最好的。”
“那不一样。”落翎上前一步,擅自抓住了流羽的手紧紧握住,不肯让他再抽回去。蓝眸中的熠熠光辉比夜风更凉薄,却也比月光更皎洁,他低声道:“那曲是你吹给我听的,别人即使吹的再好也不过是范水模山罢了。鸟儿本就是钟情的动物,你对牧铮情有独钟,我对你亦是一见倾心。而走兽,注定了无法与飞鸟并肩。狼王所爱,不过是一双眼睛;我爱你,爱你的全部。”
陷在他掌心中的十指剧颤。流羽蓦然仰起头看他,眸中似流风回雪,脆弱的希望一触即破。落翎方才所说不过是三分真、七分假,此时竟也失了理智,郑重道:“只要你愿意随我回鸦族,我便愿与你平分天下。”
言罢,不单单是流羽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连落翎自己也怔住了,握住流羽双手的十指更紧了几分。
这个人,无论是人是仙,他落翎要定了。
然而流羽却用力将手指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回去。再抬起头时,晶莹透亮的黑眸中已经没有了温情,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质询:“你带我回鸦族,可否是为了我背上的这对翅膀?暂且不论天下,你是想让我在你身边,助你坐稳鸦族组长的位置罢了。”
落翎默然。起初,他的确是抱了这样的心思,才生了带流羽回鸦族的计划。但如今看来,他若是使蛮力将流羽绑回瘴林,这倔强执拗的鸟儿也注定不会臣服于他,反而会坏了他的大事。
更何况,他现下对流羽动了真心,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对他用强。那狼王的心意另有所属,对流羽更是百般虐待,看如今的模样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再不济,等他一把火将这草原与狼族一起焚烧殆尽之时,流羽自然会回到他的面前。
这天下,他志在必得;这美丽的鸟儿,他亦将占为己有。
“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落翎微微一笑,负手立于原地,“既然你不肯相信我,我也不能强求;既然你仍然要回到那匹狼的身边,我也救不得你。其实,你今夜能来为我送别,我本该感激不尽,不当做什么非分之想。让你为难了,十分抱歉。”
流羽虽然记得清楚,落翎是用了“”腾云驾雾乘风而至“八个字”胁迫他来的,但听他把自己放的如此卑微,不免心软地轻声安慰道:“你快回去吧。等到将来,你可到神山来寻我,我也说不定哪天便会去鸦族看你一看。今日一别,并非是再见无期,一路珍重。”
说罢,便幻化出羽翼,迳自去了。落翎仰着头,待那一抹白色消失在云间,方才姿态轻松地挥了挥手:“出来吧。”
茫茫夜色中,倏然从四面八方涌现了一队手持尖刀的武士,个个高大魁梧面覆黑纱,乃是鸦族精锐中的精锐。为首的两人悄声单膝跪倒在落翎的面前,恭敬地低下了头颅:“公子。”
“命众人随我连夜兼行,赶往洛河以南。这里毕竟是草原,是狼族的地盘,命大家行事千万小心为上,切莫要泄露了行迹。”
“是。”左手一人道,领命去了。
“花翎,你留在狼族,注意着王城中发生的一切异动,尤其是那个叫牧盛的王爷。”落翎回首望向流羽消失的东北方,舔了舔唇角,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还有狼王的那位男妃。如果你有机会帮到他,便将此物转送与他。”
“是,花翎定不辱使命。”黑衣男子低声道,从落翎的手中接过了一尾漆黑的鸦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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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羽穿梭于浓云之间,直觉身下的云层隐隐泛着彤光。然而他赶路心急,并没有多想,两柱香的时间便回到了暖阁中央的空地上。
方才将羽翼隐去,流羽心中便是陡然一凌,目露惊恐之色。
他的房中,竟然亮着灯。
这,是闹贼了吗?还是……
流羽不敢想最可怕的一种可能,他几乎想转身拔腿而逃了。然而就在这个关口,一道黑色的影子擦着窗户纸疾行而过。只听“碰”一声巨响,暖阁的大门被用力推开。
牧铮立于石阶之上,将颤抖的双手负于背后,冷冷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P.S.之前的第十二章太长了,被我分了个上下,可能导致目录页有小红点表示更新,但实际上并没有更新!!对不起大家T_T点一下第十二章使臣(下),应该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原谅我吧/(ㄒoㄒ)/~~爱你们(づ ̄3 ̄)づ╭?~
还有今天被锁文了。在找仓鼠平(bao)静(zao)地交流一番之后,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tu)误(xue),所以只要我能氪出来,今晚双更;氪不出来就……
第十九章断骨
牧铮立于石阶之上,将颤抖的双手负于背后,冷冷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夜风凄紧萧瑟,卷走了他身上的最后一丝温度。流羽只觉得自己牙齿都在发颤,退了半步,便在牧铮的施压之下再也动弹不得:“我……睡不着觉,四处转转。”
“睡不着觉,四处转转?”牧铮低声缓缓重复,一步步拾级而下,“被冷衾寒,你这一转两个时辰,可真是转的本王好找。”
一队人的脚步声随着他话音落地,整齐地停在了暖阁外。一身着黑甲头戴银盔的狼族将领手持火把大步走了进来,看见牧铮便是“扑通”一跪:“下官无能!四队人马皆没能找到男妃的踪迹。”
牧铮已经走到了流羽的面前,捏起他的下巴,轻声道:“本王的男妃,你倒是和员将军说说,这两个时辰你都去哪里‘转转’了?三千禁卫军搜变了王城每一个角落,竟然都找不到你的踪影。究竟是他们太无能,还是你又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瞒着本王?”
方才那两个时辰于他而言,每分每秒都是折磨。牧铮此生经历过大大小小百余场战役,却没有哪一次,令他感受到比方才更绝望的恐惧。暖阁中已经没有了火龙的暖意,被衾中更是一片寒意。他站在空荡荡的榻前,攥着被角出神了许久。
迷失的震怒令他像个傻子一样,把暖阁翻了个遍,又派出了身边最为精锐的禁卫军连夜搜城,找一个已经失去了宠爱的男宠。
所作所为,好像丧失了理智一般。流羽一旦离开他的身边,莫名的焦躁便会如影随形地跟来,令他心神难安,仿佛被下蛊了一般。
或许,他真的被这个人族男子下了“蛊”,才会这般离不开他。明明已经有了新欢,却在欢好的时候望着那双眼睛叫出了流羽的名字;无论在那宫女的身上如何尽兴,却总也攀不上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