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思。”
白骋又说:“至于尸体,我打算水葬了。因为那些人打算索要尸体,据说是拿来‘研究’,小康王到底是我的侄儿,我不希望他落得那种被分成一块块的下场。”
所以就让小康王的尸体被鱼水吃掉吗?
别人把小康王视作玩具的时候,哄着他爱着他,这其中怕是以白骋为首吧。虽然白骋自己肯定不这样认为。
白骋说话的方式还是和失踪前一样,带着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感,逻辑也很奇怪,仔细一想能感觉到毛骨悚然的寒意。他的思路总是歪歪扭扭的,像是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和别人长得不一样。
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回来了……
天气炎热,桌面上的肉冻渐渐融化,露出半凝固的肉皮。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白骋盯着儿子说:“吃吧,为什么不吃呢?”
白千湾在心里尖叫:小康王,快点梦醒吧!
他很怕白骋笑眯眯地又进厨房端一盘肉出来,或是做出什么怪事。
他瞥了一眼悠哉悠哉拨弄肉冻的宋弄墨,忽然灵光一闪:“我和巫师先回去看小康王吧。我怕他起尸,先找巫师做个法。”
“不会起的,”白骋忽地笑了,他总是这样,小时候白千湾躲着他时,他也是笑眯眯的,看得人心里发毛,“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白千湾背后汗津津的。
只要他跑得够快……
宋弄墨原本还在用筷子戳碗里的肉冻,听了这话立即停了下来:“那我和殿下先走了,抱歉。”
两人不声不吭地穿过花园,木头围栏外还是一艘小飞船和那个引路的男子。白骋的身影在栅栏后隐隐约约,好像一个光天化日下的鬼魂。
飞船升起的时候,他频频向下观望,直到完全看不清白骋的身影了,他才舒了口气,乏力地靠在椅背上,冷汗打湿了他的鬓角。
“很怕他吗?”宋弄墨问。
“怕。”
“为什么?”
“他有病,你也小心点。”
船舱外是一整片浩瀚的星河,意识放空时,人好像能被它吸进去,到处都是黑色,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落脚,每颗星球都孤苦无依。
“你逃的时候带上我了。”
宋弄墨的嗓音从左侧响起,将白千湾的意识拉回来了一些,他听见男人继续说:“陛下会多想的。”
“会吗?”
宋弄墨好像在笑,白千湾有点走神,没怎么注意,很快又听见他说:“巫师拐带了天真无邪的太子,私奔到月球。”
“为什么是月球?我听说你手里掌握着两个以上的星系,操纵的军队穷凶恶极,在罪犯的星球中驻扎着……”
存在于两千年前白千湾的记忆从他口中蹦了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猛地止住声音。两个以上的星系对应古代是什么意思?两个诸侯国的军力?可宋弄墨难道不是个巫师吗?怪不得小康王说他是个狠角色,这种人在古代很容易被皇帝猜疑而死的吧。
“那里太野蛮了,不适合你。”
可是荒芜的月球也不适合吧……
疑惑间,飞船已经到达另一个星球了。
夜色如水,湖上依然流动着空灵缥缈的歌声。两人上船时,船上多了好些身材高大、神情冷漠的男人,小康王的尸体已经被抬到甲板上,被平放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两腿四手被屈起,更像只野兽。女人们在他蓝色的身体上撒花瓣,依然唱着语言不辨的歌。
白千湾悄悄在心里喊小康王,甚至想冲过去摇晃他的身体。
快醒醒!这个梦怎么还没做完?
歌声突然戛然而止。
男人们高高抬起笼子,手臂青筋暴起,步伐划一,银色的笼子在月下闪烁着银光,从白千湾眼前晃过。眼看着他们渐渐走向了奇怪的方向,仿佛要将笼子扔下水,他心里砰砰直跳。
“真的是水葬……”他说。
水花把小康王吞没了。
月光浓郁的湖面上只剩下这艘轮船,送葬的男女们各自疲累地回到船舱,将两人留在甲板上。风在白千湾身边流过,隐约还有断断续续的女子歌声从脚下传来。
他是这么死去的,在大部分人的默许下……
所以才会变成恶鬼吧。
“你来这里是为了小康王?”宋弄墨忽然问。
他应该意识到自己和原本的太子白千湾的不同之处了吧?
想到这儿,白千湾也不否认:“对,他让我入了梦。”
“果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你啊。”宋弄墨笑着叹了口气。
宋弄墨和现实中的他给人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仿佛是同一个人,几千年过去,他好像就没有变过。奇妙的是,当宋弄墨低下头,冰冷柔软的唇舌和他的紧贴,被撬开牙关、舌尖在口腔里交缠时,白千湾蓦地升起一种熟悉感,在肾上激素和荷尔蒙的作用下头皮发麻。
……就好像很久之前也和他这样亲密过。
“下次再见吧。”宋弄墨在他耳边说。
湖面蓦地开始颤抖,像个受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