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了。小男友抱着篮球从教室溜走,宋玉墨也回到了阶梯座位上,在这之前,两人热情似火地和白千湾道了别,一个叫他白哥,一个喊嫂子,只叫他尴尬得竖起一身鸡皮疙瘩。
断头鬼在门口为他送别,白千湾离开教室时,他幽怨的目光如影随形。
假设白千湾自己就是当年那位被认为是凶手的学生,那么他就是当年“超自然事件社团”中的一员,这位断头鬼必然与他相识。
白千湾又回到了操场。
烈日当头,没有几个鬼魂愿意在这种刺目日光下游荡,除了小康王。冬天的太阳难得这样猛烈,晒得他甚至觉得有几分热。小康王蓝色的赤.裸身躯奔跑着,身边是一群赶鸭子似的被体育老师鞭笞上跑道的男生,小康王的光头闪闪发光,眉眼也全是快意。
和小孩子在一起也会被感染同样的活力和快乐吗?
“你不是要去采访吗?他来了!”
跑道上,小男友从白千湾身边跑过,风一样地留下一句话。
他是谁?
刚刚说到的投资商?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装下样子。
通过橙黄砖路,一直走向大门,道路延伸的眼前展开蔚蓝的天空和浓郁的金光,白千湾的心也被烤化了,他难得有这么悠闲出门散步的机会,心情也飘飘忽忽的,像浮在天上的云朵。
远处的教学楼楼下,一辆车子被团团围住,保镖模样的高大男人簇拥着一个瘦小男子从车里弯腰走出,这样的距离实在看不清长相,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投资商吧,可能是打算为学校建立什么基金会或者图书馆教学楼之类的商人。
镁光灯闪烁,被贴有B市电视台标志的车辆、记者和学校领导老师们团团围住的男人很快消失在教学楼门口,伪装成摄影师的白千湾一张照片也没有拍到。他并不遗憾,只再次在操场附近徘徊,体育仓库大门锁得紧紧的,怎么看,他都没有机会打开。
不过,光是在仓库面前宛若沉思般冥想,几分关于高中记忆的片段就能断断续续地从记忆深处涌出。被高温炙烤的皮革气味若隐若现……这一次,他遇见的却是另一个场景的回忆。
少年的宋弄墨个子已经很高了,从视角的差距可以判断,那个时候他和宋弄墨的身高差距至少十公分。略微抬眼,白千湾看见宋弄墨浸湿汗水的鬓角、浓黑上扬的双眼。
估计是在上体育课,四周很多光着膀子乱晃的年轻男生,有些把衣服下摆掀起来扇风,像夏天公园里的老大爷。不一会儿,宋弄墨也扒了上衣,汗津津又肌肉紧实的身体在白千湾面前晃来晃去,视角一转,原来是白千湾身边有个大风扇正呼呼吹着。
“你爸回来没?”宋弄墨问他。
“没。”
“失踪了啊。”
“可能吧。”
“晚上一起吃饭吗?”
“好啊……不要吃烤鱼。”
仓库门哗啦一声响,里边走出来几个嘻嘻哈哈的男生,面孔熟悉又陌生。宋弄墨喊了他们几声:“李觉爱!打球吗?”
“打!我去叫一辉。”
“行,”宋弄墨把衣服往柜子上一扔,“我去打球了啊,你在这儿等我。”
“知道了,别和人打架。”
“不打啊宝贝儿。”
在白千湾脸上捏了一把,宋弄墨风风火火地跑进了篮球场。烈日当空,灼热的空气渗进皮肤,他脸上也是火辣辣的。
……
原来“宝贝”是源自高中时代的称呼。
怪不得宋弄墨还记得为他送上生日祝福,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般的熟稔吧,已经到捏脸的地步了,白千湾想不到现在身边有谁能和他关系好到这种程度。
蹲在仓库前,沉思的白千湾再次被宋玉墨的小男友逮住了。
“哥,你蹲这儿干什么呢。”
“文章写不出来。”白千湾用上了现成的理由,虽然,他想的是别的事情。
“为什么?”
“第三位死者,我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去世的,这种情况下难以完成关于B市一中灵异事件的总结。”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等我问问别人告诉你吧,我到时候发给你微信。”
“好啊,谢啦。改天请你和玉墨吃饭。”
小男友满口应承,道了个别之后又重新投入到了跑步的军团之中。学生们意气风发、欢声笑语,透过冬天的阳光也洒在白千湾身上,为他添加了几分动力。在音乐教室附近徘徊了许久之后,放学的铃声总算响起了,悠扬的琴声却不肯停歇。直到校道上、操场上的学生们都散得七七八八,那位穿着白色及裸长裙的女士才翩跹走来,她肩上挽着一个巨大的米色布包,长发在背后飞扬,整个人就和白千湾想象中的文艺少女的形象几乎一样。
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被同龄男生包围追捧的对象吧?如此想着,白千湾走近了她。
“打扰了。”他说。
钢琴老师露出惊讶的神情。
“可以请老师吃顿午饭吗?”白千湾说,“不是那种意思……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您。”
钢琴老师悄悄地打量着他,困惑道:“什么事?”
“关于九年前的‘巫术案’。”
她低下头,纤细的手指抠着布包的带子:“你是记者吗?”
未等白千湾回答,她忽然抬起头,满眼惊讶的神色:“不,你是当年的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