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鬼,谁稀罕你!”
玉山虽这样说着,却仍将那王大公子的手反握住了,紧紧不松开。
王进知他嘴犟,便佯怒道:
“爷这般好的人你不稀罕,改天撒开手去,看你怎么办。”
“几日不见,你倒敢戏弄我了。你要撒开手,我能有甚么办法,不过喝一杯鸩酒,再到你身边做一辈子孤魂野鬼。”
“你这人,平白无故说什么死活,我向你赔不是,快莫要说了。”
王进说着,便要去掩那琵琶伎的嘴。玉山见了兴起,就与他顽笑,左闪右躲,跑到那榕树后面当屏风。那王大公子追出去,一拽他胳膊,将人拉到怀里,打横抱着又送到了门口,得意道:
“好了,横竖又落我手里了。”
那琵琶伎由得他抱着,搂住那王大公子的脖颈,与他咬耳朵说:
“你不是要掩我的嘴么,怎么又抱起我来了?”
王进闻言,忽然扭过头去,与他碰了碰唇,道:
“我如何不要掩你的嘴了?”
“下流混账,还有人看着呢!”玉山自顾自闹了个大红脸,捶他一记,便不说话了。
王进却温声对他道:
“三白院里的梅花开了,我看着很好,便想让你也去看看。”
言罢,便把那琵琶伎抱上了车,又一抖袍袖,将玉山的手拉过来,替他暖手。王进看他那冻得有些殷红的眉角,忽然想起一事,不禁问道:
“你那日在三白院门前,把那余丈川一顿斥骂,他倒没来报复你?”
玉山闻言却笑,“他又怎么知道锦园?再者,三年前余家便派人搜过京城,只是我因为离家一事的前因后果皆不便明说,故而也没有办法,只好暗地里寻访。又不是海捕文书,怕他甚么?”
“我不过是担心你当面开罪了余家,要招惹来是非罢了。”
“你王大公子几时这样蝎蝎螯螯了?若说开罪,三年前便开罪透了,如无意外,恐怕余家人也是这辈子都不想见我的。”
王进见他这话说起来云淡风轻,却实际论到底,离家的人,怎会没有一点念想。于是便想着安慰他些,但话到了嘴边,又不该如何说起,只好伸手为他理了理额角的碎发。
那琵琶伎却睁了双桃花眼,抓着他的手,又说:
“你这人,平常如何如何的,心肠却比谁都软。改天遇上系草绳,簪草标,卖身葬父的,你是不是也要心疼一阵?”
“胡说,我又不是济世菩萨,还不都是为你。你说我没心肝,我看你才是没心肝。”
“说你一句,你倒气起来了。”玉山闻言却笑,往那王大公子怀里一靠,拈着他的冠带玩,又道:“你这冠带上的珍珠,原先是一色的,给了我一颗,究竟不是一对了。”
王进见他靠上来的那对薄肩,什么气都消了,此时又听他说珍珠的事情,便道:“你若可怜那一颗,便把之前众芳楼里抢去的还给我,好让它俩凑齐整了。”
“浑鬼,哪里是我抢的,分明是你自己给的。”
玉山啐他,还想再说几句,却听见永禄在车外说道:
“爷,到三白院了。”
王进闻言,跳下车去,又扶了玉山。那三白院管家此前眼见了玉山对那余仞指名道姓,又将那余大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又惊又惧。他也不敢胡乱揣摩,更遑论开口打探,只惟惟的将人往里迎。玉山于是跟着园中众人,转过一道抄手游廊,又过两道垂花门。只见月形院门外两盏素色宫灯还未点上,门内一大片洁白色单瓣梅花却开得正好。
那管家见玉山欢喜,便絮絮说:
“园子近水,梅花都开得早些,今年又尤其的好。”
“老管家,这梅花可是叫做‘玉君子’的那种?”
那管家一听,愣了愣,不禁喜上眉梢:
“正是,正是。这园子自我接手起十数年了,还从未有人认得。今日公子一语道破,实在好眼力!”
“哪里,我不过是从前在蜀地见过一眼,当时便觉得很好,因而记下了。”那琵琶伎掩嘴一笑,又说:“这梅花与别的不同,开得又早,又喜湿。算到底,满京城也只有此处种得,旁人自然不认识了。也难为老管家您照看得如此周到,竟比我当年在蜀地见到的那丛更好。”
“公子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