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是被花容的声音叫醒的。
时暮朦朦胧胧地还未睁开眼,便感受到一阵凉风从衣领灌进他衣服里,潮湿寒凉,并不舒服。
时暮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刚意识到床铺似乎有些奇怪,一双温热的手便替他拢紧衣领,隔绝了试图钻入骨髓的寒意。
时暮终于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花容,他似乎是被花容抱在怀里,花容的背后还有树影和天空。
天空?
时暮揉揉眼睛,赶紧坐了起来。花容怕他起的太猛又栽下去,迅速用手臂揽住时暮的腰,又把他换了个方向禁锢到自己怀里。
时暮的背靠着花容的胸膛。
二人的面前是一片空旷,而且朦胧黑暗。
这是荒止山的山顶,荒止山壁立万仞,直耸入云,一览众山小。
时暮左右看看,又看向花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花容瞧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想时暮现在大抵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不由笑笑,说:“时辰快到了,马上就日出了。”
时暮这才恍然大悟。
他老早就想要看日出了。
只是连他自己都忘了,花容还清楚记得。
时暮眨眨眼:“你怎么对本仙人这么好啊?怕不是图谋不轨呀。”
时暮与花容相处越久,本属仙人的孤高便愈难窥见。今日时暮又故意重提“本仙人”这个自称,花容竟一时觉得恍如隔世。
“就是图谋不轨,”花容收紧揽住时暮的手臂,让他紧紧同自己靠在一起,说,“谁让你那么好。”
谁让时暮那么好。
强势地在他孤苦伶仃时跟在他身边,强势地将他装进他的眼睛,又强势地让他的眼睛再也离不开他。
大名鼎鼎的魔头之子也是会有的,一见钟情这样天真烂漫的情怀。
花容时辰算得准,说话间,金色的暖意便染上二人的脸。
于是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抬头,望向远方。
日出东方。
耀眼灿烂的金色日轮似乎是从天边一跃而起,霎那便点亮了天地。
笼罩的黑暗被瞬间驱散,天色大明。
太阳一跃而起后似乎就没了力气,动作慢了下来,又像是要给人留足欣赏的时间。
时暮方才屏息紧盯着太阳升起,此时才长呼一口气。
民间传言修真界的修者仙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便是乌云雷霆也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是凡人对浩渺仙途的无尽幻想,实际上的情况与此也大同小异,时暮更是个中翘楚。
惊雷引,回风诀,毒火拳,落雪剑。
风花雪月,雨电冰霜。
修真界的大能似乎早已利用尽了自然元素。
仙修能以软剑唤出月华朗照,佛秀也能以佛号召出金顶佛光。再长呵一声,金身佛像后便会有日出佛山。
时暮,早就看腻了这般风云搅动。
可哪怕道行再深的佛像用尽毕生所学,所召唤的日光也不及眼前这一日轮万分之一。
即便是仙人也无法复制世界本身的、能抑住人呼吸的威仪。
时暮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亲眼看这样的景象。
也只是因为花容在身边,时暮才难得有这份雅兴与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