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芸曦也觉得奇怪,她没给带东西,府里还会有谁惦记锦笙妹妹?既然是青山送来的,难不成是夫君?她越想越觉得不安,心突突直跳,跟在青山后面进了院子。
青山一路往书房去了,她悄悄跟着,看见书房门口站着的挺拔身影,心里竟慌得不成样子。
“送过去了?”陆远安淡淡地问。
青山自小就跟着主子,对主子心里的想法是清楚的。大婚那天,主子多饮了几杯,他扶主子回新房的路上,听见他喃喃自语,念着的都是徐锦笙。
“送了,徐姑娘也收了。”
陆远安微微侧头,笑了笑说:“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徐姑娘若是知道主子这份心意……”
“不需要她知道,平白给她增加负担。只要能为她做点什么,我便觉得知足了。”
陆远安的这句话让纪芸曦瞬间如坠冰窟。有时候,就是一个人的某一句话,让你的世界所有美好都坍塌,瞬间变成黑色。
她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犹疑不定的问她,是不是纪四姑娘?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想来,她一定是把徐锦笙错认成了她,并且对徐锦笙一见钟情。
她让徐锦笙帮她去看看陆远安,为什么却把她自己看上了?怎么会这样?怪不得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三哥看徐锦笙的眼神,和夫君看她的根本就不一样。
她有时觉得,夫君看她就像是通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却原来是他的心从来就不曾在她身上。他,喜欢的是别人。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只希望夫家是宽厚的。只要生活不艰难,她什么都可以接受。比如给夫君纳妾,比如貌合神离。可当她沉浸在幸福里,心渐渐就变了,变得贪婪,变得想要更多。她爱他,所以,她要他也爱她。
纪芸曦想到婚后他对她爱惜有加,让她动了心思。这一切却都是因为,他把对徐锦笙的情感寄托在她身上了,她就觉得无比讽刺。
她是出身不高,生得也不够美,她也知道自己和徐锦笙天差地别。但她是个完整的人,她想要完整的感情,而不是做任何人的替代品。
她很想冲出去质问他,可是她知道不能。如果是那样,她就会把他从自己身边逼走。深宅大院,她孤身一人,又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她要怎么生活?
来日方长,终有一天会让你爱上我。纪芸曦强忍住泪水,咬着下唇,还是悄悄离开了。
——
在纳兰锦绣窗前站了一夜的纪泓烨,在文渊阁看折子的时候头还疼的厉害,也不知是没休息好,还是吹了风的缘故。他俯身趴在书案上便睡着了,一睡着,就做了梦。
梦里是过年那天的景象,漫天烟火,照得黑夜亮如白昼。他喜欢的那个姑娘,踮着脚回吻他,淡淡的清竹香萦绕在鼻间。他觉得他的小姑娘真的是太美好了,心里柔情四溢。
猛然间他听到了她哭,断断续续的哭声,又委屈又压抑又绝望。他焦急地喊她的名,喊出声来后,就猛然惊醒。
(ex){}&/纪泓烨继续往里走,进了她生活过的屋子。屋子里干净利落,只是,没有属于她的东西了。他看见书案上的字帖,曾是他一笔一画写给她的,如今整整齐齐的码在案上。
他四周打量,发现还有他买给她的书,她一本都没带走。床榻上叠着的几件衣服,是“霓裳”简大家亲手缝制的,是他送给她的,而她又把它们还回来了。
过往,他和她的过往,就这样结束了。以后他们的命运不再交叠,他命中注定无她。纪泓烨去看她描过的那些字帖,上面几张曾被水渍印染过,如今已经干了,只余纸面皱皱巴巴的。
她决定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内心应该是舍不得的。所以,她才会哭。昨日她哭了一晚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泪呢?是觉得受委屈了吧!
他身姿笔直,把这些有他和她记忆的东西,找了个箱子,一件一件收好。龙义和纪小白过来帮忙,被他制止。
他自己一件一件的收,这是阿锦用过的,她抛弃了,而他要收起来。这可能是这辈子他们之间唯一的牵扯了。
东西都收进了箱子,纪泓烨背靠书案坐在地上。他一只腿屈着,手搭在膝盖上用力揉着额头,他忽然有些累,哪也不想去了。
龙义和纪小白徘徊在门外,面色一个比一个焦急。
“你现在急有什么用?姑娘走之前你怎么不去告诉少爷?”龙义越看纪小白越觉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去告诉有什么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少爷天天躲着姑娘。”
龙义被他怼得无话,忍了忍又道:“那能一样吗?你来告诉一声,让少爷暗里送送姑娘,这很有可能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姑娘哭得很厉害,虽然她把人都打发走了,但我一直是看着她的。少爷待她像眼珠子似的,她那副样子被少爷看到,还不是要心疼死?”
纪泓烨听着他们争吵也懒得制止。这屋子里有些声音也好,一向习惯安静的他,竟也开始害怕周遭死寂一片。她这里还是要热闹一些好,就如同每次他过来的时候一样。
阿锦,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你舍不得吧,可我却希望你能放下。只有放下了,你才能像寻常姑娘一样生活,才能有追逐幸福的可能。
我的阿锦那么好,那么特别,医术精湛又心怀善意,终究有一天会被人看到并且珍惜。她会属于别人,会对那个人笑,会对那个人闹脾气……
纪泓烨心口一涩,闭眼。
阿锦,你看懵懂迟钝如纪小白,也是知道,我是把你如珠如宝般护着,最看不得你受苦。
其实,对我来说你走或不走,也是没有差别的。你一直在我心里,即便山高水长,即便我无法触及到你,你都是在我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