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答了声“嗯”,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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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赶到山洞的时候,连鹤已经在里面守了几天了。
他看出叶英有话要问,一股脑全说了:“小老儿的婆娘被这小子救过,欠他这个人情,叶庄主不用担心什么,没签字画押让他断胳膊断腿。”
说完罢调了碗药,让沈剑心给他送过去。
“可能有点疼,”沈剑心磕磕绊绊地说,“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叶英轻轻笑了一下,指尖在他掌心压了压,似是要他安心。
他内功深厚,寻常麻药很难起作用。连鹤又调了一碗,确认叶英睡熟了,才板起脸来看沈剑心。
“你真想好了?”他问道。
沈剑心仍低头看着叶英,喃喃道:“我若是没想好,就不会学这以心血养蛊的法子了。我就是在想,今日若是走了这一步,他身上似乎就少了点什么,那他还是我所属意的那个人吗?可后来又一想:无论他遇不遇到我,他都是那个叶英,不会变的……这胆子便又大起来了。”
“他倒是相信你,这么远的路,听你说了便肯来。”
“他为了护他妹妹,之前着过红衣教的道,又怕兄弟担心,除了我谁也没告诉。本想着等他这次出关,就去花谷求医,谁想到……”
连鹤看了他一眼,道:“他当日强行出关,体内积了寒毒。偏又碰上了至阴的情蛊,着实难办。这两者遇在一起迟早要出事,耽搁太久怕是无法复明,毒素入体很可能害了性命。这人看着冷心冷情,却是情根深种。既有恋慕之人,自然难以消除。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对,可他不肯用。”
沈剑心低下头,拢了拢叶英的袖子。
“我原先也不懂,又不敢细问,后来才明白……他是为了我。他瞒着我没说,可我还是知道了……,连我都查得到的东西,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想起叶英抚着他的脸,说想看他蓄长发的样子,眼角发涩,慢慢闭上了眼睛。
连鹤晃着酒瓶,慢悠悠道:“这本来是天一教为了控制教众的阴损法子,可对他却很是适用。‘断情’的寿命只有七年,不会有什么身体上的害处,这断情入体,便是断情断念,正好是情蛊的克星。只是思慕愈多,忘得愈多。忘了多少事,便皆是动了情。你们之间的事,他怕是也记不起多少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也许再找个几年,还会有别的法子,可我赌不起了。他的眼睛、他的命,我都赌不起……”
沈剑心喃喃道。
“谁让我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取蛊不能用药,人必须是清醒着的。那蛊虫以他心头血为引,养了有些时日,早已跟身体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沈剑心闯荡江湖数年,大大小小的伤也受过不少,未曾知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痛楚。如同剜肉剔骨,似有一把尖刀在胸口翻搅不休。
连鹤给他口里塞了帕子,唇角仍是被咬得渗了血,衣襟也生生抓破了好几处。连鹤知他痛得厉害,只能尽力加快动作,鼻翼、鬓角全都浸了细细麻麻的冷汗。
蛊医万分小心地将蛊虫引入叶英体内,几番探查,感受不到那情蛊的气息了,才稍稍宽下心,转身去给沈剑心处理伤口。又怕他撑不过,匆匆灌了补药下去给他提着口气,费了好些力气才止住了血。那血将他身下整个台子都浸透了,连鹤塞了参片在他嘴里,输了半天内力,青年脸上才稍微有了血色。
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一夜。
蛊医精疲力尽地坐下来,发现天际泛白,已是旭日初升。
他低头查看沈剑心胸口的伤处,啧啧了两声,道:“你这肯定是要留疤了,正好我那老婆子手艺不错,让她给你纹个什么东西挡挡吧。毕竟露出来也不好看。”
沈剑心静静躺着,山洞口有只鹿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显然是个好奇心重的,站在洞口探头探脑往里看。昨夜下了场雨,山间花树开得正好,这一场雨下去被打落了不少,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此时正是好晴光。
他躺在这个似乎被阳光遗忘了的角落,心里尽是虚冷。他亲手做下了这么一个决定,怕是从昨晚的那一刻开始,再好再暖的阳光也照不到他心底了。
沈剑心本想坐起来,可刚一挪动身子,胸口就跟裂了似的疼,他只得乖乖躺下。
连鹤横了他一眼:“要是找死就早说,白费这一晚上吊你的命!”
沈剑心也没在意,他躺在那儿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问道:“嘿,老头,你这儿有没有……就是……能让人消除记忆的那种药?”
“有啊。”连鹤说着便从怀里掏了一个小瓶出来。
沈剑心禁不住咂舌,道:“还真有啊?”
“多的不行,老头子没本事让你跟个刚出生的娃娃似的什么都不记得,那还不如一棍子把你砸傻了来得快。但是这两年……你想忘了的事,这一小瓶下去,就能让你什么都记不得。”
“就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