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遗替他包扎完了伤口,查看的时候,却意外地触碰到了少年手心一处斑驳痕迹。
他低头看去,只看见祁瑾年舒展开的掌心一道陈旧的伤,那道伤形状怪异,一时之间竟然辨认不出是什么伤的,只是看的出来应当是许多年前的了。
他正有些奇怪,就听见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人温和的声音:“瑾年,我能进来吗?”
祁瑾年收回了被谢遗握着的手,提高声音应了一声:“进来。”
那是一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五官柔和清丽,只有眼角生出的浅淡的细纹提醒着人岁月在她身上的流逝。
“姜医生。”祁瑾年喊了她一声,眉眼低垂,模样乖巧,似乎很敬重她。
姜医生微微颔首,目光在他缠绕着白色纱布的手臂上滑过,问:“你受伤了吗?”
祁瑾年“嗯”了一声,又抬起了手,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炫耀地道:“是谢遗替我包扎的。”像极了一只宣誓主权的犬科幼崽。
谢遗注意到了那一刻,姜医生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那真的太好了。”姜医生微笑着问,“我可以和你的谢遗聊聊吗?只要一小会儿的功夫,在花园里,你从窗户就能看到的。”
她说着,用拇指扣住小指,示意真的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
也许是“你的”这个词取悦了祁瑾年,他的目光柔和了些,瞥了一眼谢遗,道:“可以。”
姜医生朝谢遗笑了笑,示意他跟着自己来。
谢遗站起身,慢慢地跟了上去,即将走出屋子的那一刹那,一只冰凉柔滑的手蓦然捉着了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少年的颊侧梨涡浮现,声音轻柔:“谢遗,要早点回来。”
谢遗看着他,黑色的眼眸倒映出少年的面孔,竟给人以一种“自己是他的唯一”的错觉。
祁瑾年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只听见谢遗轻轻道了一声:“好。”
再回过神的时候,谢遗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他像是猛然间回过神来,飞快地冲到了窗边,往外看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花园里的两个人。
“真是抱歉了,给你添了这样多的麻烦。”在月季花丛边站定后,女人回过身来,这样对谢遗说,她的脸上尽是情真意切的满满歉意。
谢遗不置可否地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一边的花丛里。
山顶温度低,以致大多数花的花期都推迟了些,月季自然也是。
这极其肖似玫瑰的花,因为缺少了刺,价格要低廉上许多。然而这座别墅的主人却似乎很喜爱,在花园中种植了许多。
见谢遗不说话,女人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祁小少爷的情况不怎么好。之前是我没有注意,直到今天才察觉到他在自残,本着试一试的心态请来了你,没想到真的安抚了他的情绪。”
谢遗沉默了一瞬,问:“他真的病的很重吗?”
他对现代的精神疾病其实是不怎么了解的,只是觉得祁瑾年的所作所为都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明明是那样精致好看的少年,带给他的感觉却是危险至极的。
“很严重。”姜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他有很严重的厌世倾向,我曾经和他说过,希望他能找到一样事物作为精神寄托,当时只是事急从权,希望他能快些从中状态中走出……”
“他选择了我,是吗?”不……其实应该说,是之前那个谢遗。
“是。”姜医生承认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自那之后,他的病症就加重了。”姜医生朝谢遗深深弯下腰,“真的是很抱歉,但是,我想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心理医生其实是不该对病人产生太多的感情的,他们需要站在一切感情的至高点,用最理性的态度对待病人,彻底地抽离自己的感情。
可是几年的陪伴,姜医生已经很难将祁瑾年的事置之度外了。
半晌,听见谢遗轻声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姜医生直起了腰,看向谢遗。
“安抚。”她说。
“安抚他,他现在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也许是因为幼时的经历,他一直很缺乏安全感和自我认同。这样的事,可能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只是说“这样的事”,可是两个人都清楚她口中的“这样的事”,具体指的是什么。
“他很需要人的陪伴,认可。”姜医生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祁先生一贯繁忙,是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祁小少爷的,所以,这件事也许由你来做会更加合适。”
谢遗微微蹙眉:“我需要一直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