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光家的书房里,收藏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书,高高地堆叠在书架上,一直摞到屋顶;鬼切第一次去的时候,仿佛进入了一个异世界,几乎感到了震撼。
”这是书吗?“他说。
“我想,你应该从来没有读过这些书吧?”源赖光的口气,像嘲讽,又像在叙述事实。
“啊,也不是,我还是看过一些的。”鬼切承认道,“只不过,是用的电子书。”
在这个时代,由树木浆汁所制成的印刷品,已是最落后不过的信息传输方式;如今,人们早已习惯于动动手指就可以在各种终端上得到所需信息和知识的便捷和轻巧——报纸、杂志、书本,不过是存在于字典中的一个概念,一个配着图的单词。他可以照着日常媒体灌输给他们的理念,说出一百个电子书相对于纸质书的优胜理由,但这不妨碍他在书架前徘徊,闻着陈腐的油墨和树皮纤维的气味,感到十分新奇,就像第一次逛游乐园的小孩:对各种游览项目跃跃欲试,又因为缺少经验而感到胆怯。
在一本书的书腰上,他发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拼写错误,幼稚地感叹起来:
”你看,这就是纸质书的不好,“他说,“录入上有一点错误,电子书出版商可以立即发布补丁进行修正,纸质书的话,就不能这样做了。”
“无法被修改,正是纸质书的迷人之处。”源赖光严肃地点点头。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源赖光的话,注意力又转回到了那些书上。
他一边顺着书架走,一边从下往上地打量那些书脊,辨认着上面的文字。
就在这时,一个书名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源氏物语》。
一种莫名的渴望攥住了他的指尖,促使他把这本书拿了下来,他看见源赖光正盯着它,于是说:
”这本书的标题里有你的姓氏。”他开个玩笑,”说不定是哪个祖辈的故事吧。”
“也许真是这样。”源赖光耸了耸肩。
“我可以借回去看吗?”鬼切怀着希望问,即使他知道自己只要对这本书感兴趣,回头就可以在阅读器上买到它,他可以把阅读器揣在衣服兜里,随时随地地阅读,几天就能把它看完——但是,源赖光的藏品,这是不一样的。
源赖光几乎是立刻拒绝了他:“不行。”
鬼切萎靡下去,他便又宽容大度起来:”但是你可以在这里看它。“
鬼切作出了妥协:”好。“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翻开封皮,用指尖抚摩着那些脆薄的纸张,这些纸张摸起来就像是羊角面包冷掉的酥皮。
“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一个爱情故事。”源赖光一本正经地说。
自此以后,他每晚都来源赖光的书房——在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天夜晚,鬼切终于把书读完了。
“感想如何?”源赖光问他。
”您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鬼切说,”可是整本书看下来,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
源赖光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轻松的笑声回荡在昏暗的书房里。
鬼切被他的笑声弄得发愣,全然不知所措。
“这么不解风情,真是浪费你这张脸了。”
“我怎么了?”
“世上有很多种委婉的方式可以表达爱意,并不是只有’我爱你‘才是真正的爱情。”
“我以为那已经是落伍的方式了。”
“有些表达方式,从古至今都是通用的。”
”那么,如果是你的话,会用什么样的话来表白呢?”鬼切问他。
“我?”
“是的。”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