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还在纷乱地博弈,昏暗房间的门被打开,有人从光的方向走来。
灰狼愣住,一时间几乎连呼吸都忘却。
沈玥直接被从负一楼的实验室里拉出来,身上仍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彼时她有些无措地坐下,却发现对面的兽人比她更紧张。
球球从自她进来后就没敢看她,耳朵压得很低。好大一只,一副驯顺的模样。
谁能想到这只看起来很大的狗会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呢?
球球摆明了不打算也没那个胆量开口,沈玥不想又一次相顾无言,对坐到地老天荒,于是轻声试探着问道:“伤口都好了么?”
球球身躯震了一下,好一会才回答,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全都好了。”
眼眶有些发热,他没想到沈玥经年后再见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
温柔细腻,一如从前。
沈玥笑了一下,笑容温暖释然:“你刚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我给你擦伤口的时候,差点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球球愣了一下,“姐姐……姐姐之前就见到我了?”
“嗯。”沈玥回想起一个月前,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我当时没能认出来你是球球……怎么说呢?变化太大了。”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灰狼浑身一抖,没敢接话。
他若还是那只贫穷下贱的球球倒好,至少没有一身罪孽,见了沈玥也不会觉得毫无底气。
沈玥想问他很多问题,譬如当年地震后他流落到了哪里,是怎么进入的“悲喜神”,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但灰狼明显又怂回成了脆弱的球球,好似她一句话就能定他生死。她抿了抿唇,不打算太过逼迫。
时间在静默中缓缓流逝,球球只觉得不过片刻之间,半个小时便已走到了头。他有些慌张地扬起目光,正好同沈玥对视上,顿时有如被雷轰击。
沈玥其实一直注视着他,在这头凶悍的兽人身上,寻找那只敏感单纯的小狗的影子。
眼见球球又惶然低下头,沈玥的嘴角渐渐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并非无可救药,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球球做了很多错事,他需要用很长时间去反省弥补。但只要他还活着,终归是有一丝希望。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抛下球球了。
灰狼低垂着头,尖耳却捕捉着她的一丝一毫动静。沈玥出门前,扶着门框,回身对球球笑道:“球球,要乖乖听话,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丑愣愣的,连什么时候被铐上,送回牢房内都不知道。
她原本可以问很多事情,她若是要问他干过些什么,丑会毫不犹豫数尽出来,绝无欺瞒。
收押室是密不透风的钢板房,堪比从前他待过的暗无天日的铁皮房。
但如今他有了念想,只觉得这些都变成可以忍耐的事情了。他的情况太糟,如果知道还会有重逢的一天,他便是流浪街头,重新当一只又脏又卑贱的流浪狗,也不会在三爷手下乞食。
所以能对抗命运的只有希望,一个看似缥缈梦幻的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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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青,忍住了。”沈玥认真道。
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沈玥咬咬牙,直接将一整瓶药剂往他颈侧处的伤倒去。
付沉咬着爪套,剧痛逼出的惨叫被死死闷在喉咙里。沈玥处理伤口干净利落,很快便将锁骨上方的狰狞血沟处理包扎好。
她擦擦前额的汗:“好了,这下就不会被S51感染了。但伤口没办法愈合太快,只能委屈你暂时忍耐一阵。”
S51是特控局给付云体内新型病毒的编号。付沉半靠在床上闭起眼,脸上满是疲惫。
要调动意志,撑过伤口的阵阵疼痛就已然不易,更何况心里同样难受。
付云这一爪子伤他身还伤他心,心比伤口痛上百倍。
他还以为已经取得付云的信任了。
那日付云自麻醉中醒来,看到房间里住进另一只大猫,瞬间便炸毛咆哮起来。付沉变回雪豹原身,一直压低耳朵伏在地上,做出绝对臣服的姿势。除开偶尔移动,他都小心翼翼趴在房间一角,尽量让付云适应他的气息。
收押室太过狭窄,条件简陋,沈玥同“麒”商量过后,决定在负一楼的实验室里为付云专开一个宽敞的房间。但前提是能将他弄出去。
付沉坚决反对再对付云进行麻醉,付云神经高度紧绷,他不希望再去刺激他。
就这么示弱了有小半月,付云才稍稍放松一些不再保持着随时同人拼命的姿势,也慢慢接受了他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