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的女子大多是急急忙忙，又只有她，在老莱几乎忍不住要下河之时怀抱一条大肥鱼冒出河面。那先前清理好的鱼用草绳连成一串仍旧好端端的挂在她的胳膊上。

她上岸抹了把脸，拍了拍衣裳，左手提着一串死鱼，右手搂着一条活鱼，淡定自若的离去。

十六年来，老莱第一次对女儿家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当真如书中所言：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长大之后事情变多，需要打交道的人也多。三教九流，富商农户，老莱交了不少朋友。好一番打听才知道人家姑娘的底细。

那姑娘正好是郝老夫子一个远房外甥女，姓康，人们都叫她康二妹，父母皆是佃农，好巧不巧，租种的还是奚家的产业。

旁的姑娘读书识字刺绣弹琴，康二妹锄地种菜洗衣养鸡。

一日，微风不燥，日暖花香，老莱正在桥边对着一棵白菜观赏半天。他倒是想先开口，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身白衣，俊俏少年，驻足在小贩摊前对着一棵白菜发呆。

康二妹看这人挡了半天生意，不耐烦问道：“这位公子，您到底买不买？要是不买您去旁边看河赏水吧，别盯着我这小菜看了。”

老莱一愣，道：“额……我买!”抬起头正眼一看，老莱有些愣神，这康家姑娘貌似、好像、可能比他高了一些。

不自觉轻轻抬起一点后脚跟，老莱厚着脸皮上前靠近道：“我若是将这些都买了，你能帮忙送去我家吗？”

“不送。”康二妹翻个白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实在是奇怪。

“我一介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也搬不动这些东西。不然我多添些银子，你帮我送回家去？”老莱骗人脸不红心不跳。每次郝老夫子晒竹简，总会找老莱帮忙，全书院就只有他一人能搂着笨重的竹简来回几十趟汗不流气不喘。

康二妹说道：“不去，太远了不好挑。要不然你去别人家买吧？”果然这些公子哥儿都是中看不中用，连菜都挑不动，打起架来她一个能揍俩。

“我家就住在前面那条街最大的院子，很近的。”老莱道。

此话一出，康二妹便知道这是她们家田地的主人，略一思索，还是道：“不行。”这钱多拿不好，少拿吃亏，这单生意做不得。

康二妹不再理这人，一个大男人奇奇怪怪罗里吧嗦甚是无聊。

正苦于佳人不理，忽觉一阵后背疼痛，不知是谁踢了他一脚，风度翩翩的老莱就这般带着后背一个泥脚印华丽丽落了水。

康二妹连忙跳下河去救人，老莱自幼熟识水性，正想浮上去，突然脑中一亮，慢下动作不停呛水只知大声呼救。

二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爬上岸来，老莱一摸到土地便无力支撑昏厥过去。康二妹不加思索砸向他的胸膛，老莱立时喷出好大一口水。

被远超常人的手劲捶醒，老莱捂着胸口也不起身，就这么嗯嗯哼哼小声叫唤着。康二妹觉着今日甚是倒霉，只得将他带回他府中去才能甩了这个烫手山芋惹祸精。

落到外人眼里，突遭横祸，美救英雄，善心的少女勇救落水的不幸人，还好心将落难的公子扶回家。

一顿折腾，两个人都无心去找推人下水的罪魁祸首。

天高云淡，和风习习，一对少男少女相扶远去，望着背影，也是满目的岁月静好。

桥上不知何时来了两个乞丐，奚桐早已收回脚，背起双手看着桥下淡然道：“为人父母的，总要替子女多考虑考虑。”儿啊，为娘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一旁作壁上观实则完全没反应过来的老獬：“……”